林镜花道:“巫行云有一句话,教我说给公子听。”
王怜花道:“说来听听。”
林镜花道:“公子想要断qíng花,比他想要公子,急得多了。”
王怜花大笑道:“说得对。”他口中在笑,心里却是恼恨。
祸从口出,教巫行云这jīng怪听出门道也罢了,更可气的是为什么沈làng永远未卜先知?
林镜花道:“他还说……今夜他并无帮手,愿与公子一人对决,公平地很。”
王怜花笑道:“看来他料定我会去。”
林镜花没有回答。
王怜花思索了下,道:“他料定我会去,有没有料定你回不回得去?”
他是一副问询的口气,却完全没得商量,出手如电,点住了林镜花的xué道。
林镜花道:“他料定我回得去。”
王怜花有点惊奇:“哦?”
林镜花道:“他说,相信王公子会觉得,让妾身看着那面具一次又一次慢慢变坏,无可救药,比让妾身死,要残酷地多了。”
王怜花大笑道:“看来此人竟然也算是我半个知己,我如何能够不去?”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小瓶放入了林镜花僵硬的手中。
出了门,然后关上了门。
今夜的月亮分外的圆,分外的亮。
王怜花从怀中拿出那面小小的镜子,对着月亮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镜子里是一个骷髅。
他自己的骷髅。
王怜花喃喃自语道:“我不仅怕老,还怕死,简直是怕得要死。他们怎么都知道,偏偏沈làng不知道。”
第94章
何冲走得很快,也很急,完全就像一个极想立功讨赏的人。
但他们家实在是有一点远,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
穷人总是住得离市集远些,离山林近些。往城外走,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qíng。
到了一处农家小院,终于停步,进门时的神qíng也完全像任何一个走了长路回到家的人一样放松而欣喜。
何冲扯开嗓子叫了几声:“阿学,阿学!”并没有回应。
于是沈làng便推门走了进去,笑道:“哥哥,我回来了。”
何冲原背对着他去开内屋的门,一听这声音突然一抖,转过身来看到沈làng,长出了一口气:“李公子你怎么也来了?开的好玩笑,吓我一跳。”
沈làng道:“便是弟弟回来了,小兄弟也不必吓成这样。”
何冲推开门看了一看,道:“我弟弟还没回来,李公子可否在此等候片刻?”
沈làng道:“小兄弟的父母不在家?”
何冲道:“小人父母双亡,家中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沈làng道:“既然如此,院子里晒的那些衣服什物是谁的?。
何冲心里一惊,连忙朝那晒衣竿子看去。只见那竿子上一件半旧的男子长衫和几块布头,在风里晃晃悠悠,并无异状。于是连忙道:“这是小人的。”
沈làng摇摇头,道:“那你现在可告诉我,是否那个女人拜托你来和我说那番话,引我到这里来?”
何冲瞪大了眼睛,道:“公子,小人怎敢……”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làng道:“你们兄弟一个是秦记的打杂的,一个是飞燕党的探子,年纪又轻,瞧你的装扮也是爱俏的模样,那件长衫极旧,样式还是樵夫喜欢的短打儿,大小与你身量相差甚大,你如何就认了去?”
何冲吓得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把方才收的那银锭子从袖子里掏出来递还给沈làng:“公……公子,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宅子也是那女人带我来的。要,要不,我也可以带公子去找那女人,公子千万不要为难小的。”
沈làng笑道:“那女人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我发现这里是假的地方,你就说带我去找她,然后又耗上我一个时辰?”
何冲方才的恐惧还有几分假装,此时却真是连牙齿也打架了。只扑倒在地上,什么也不敢说。
沈làng看着他那模样,叹道:“我先劝告小哥一句,今明两日你和你弟弟既不要呆在这,也不要回自己家,更别去秦记和飞燕党里,要不她给你的银子恐怕就是你的买命钱。”
何冲哪还敢答话,只得频频点头,连看一下沈làng也不敢。
只听得周围突然毫无声息,他才慢慢地,抬起了头。
前后左右,来路去路,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方才还在和他说话的那公子,就像在苍茫暮色中瞬间消失了一样他疲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汗湿重衣。
何学昨夜和他说起,有一个那样的女人来飞燕党打听消息,他一听便知道那女人是秦记最近在找的三个人中的一个。只因自己并非探子,便是报了消息也没得利钱,当时恶念徒生,想要出卖秦记的qíng报,从那女人处捞得点赏赐。
那女人听了他们兄弟关于秦记近日来的动作,便有了个主意,教他按她说的办。
只是她给的并不是赏钱,而是刺在何学喉口的一剑。
她微笑着说:“若他们给的赏钱多,你岂不是又要卖了我们?对你来说,威胁是不是会比赏赐有效一点?”
何冲无奈地心想,他本来就没可能继续呆在这里,也没可能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里去。
李公子虽料到那女人心狠手辣,却没料到她已经下了手。这农家小院主人的尸体还在后面的茅房里,何学的尸体还在家里的chuáng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而他,只想赶快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把从昨夜到今夜为止的噩梦永远忘记。
。
虽然巫行云言之凿凿地说林镜花一定没事,林红莲还是很不放心。
普福客栈坤字三号房黑魆魆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林红莲躲在窗边,沾湿了一点窗纸,往里窥探。
林镜花就直愣愣地坐在桌边,手在桌上,握着一个小瓶子。
屋里并无他人。
林红莲吐了一口气,心想巫行云果然所料不错。解救了林镜花,再掳走小梨,可不是大获全胜。
想到小梨,心里又畅快了几分。被这全无武功的小姑娘耍弄两次,怎么可能心里不恨。若再抓了她,非要折磨她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怀着满足的感慨,林红莲推开了门。
当她看到林镜花在她开门一瞬间的眼神时,已经来不及。
她没有转过头去,却感觉到了剑锋的温度。
剑锋停在离她的后颈半寸远的地方,这距离和沈làng的笑容一样温和。
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没听说沈làng用剑杀过一个人。
于是她隐隐地想,拔剑,对沈làng来说可能不只是一种行为。
而是代表了极为冷酷的决心。
就像他方才出手的时机,过于jīng准也许是冷酷的另一种表达。
沈làng问她:“王怜花去了哪里?”
怀着比恐惧更多的怨恨,林红莲狂笑着回答:“我怎么会知道!也许在巫行云的chuáng上?”
沈làng没有说话。
林红莲感觉到那把剑轻轻地划破了自己颈项的肌肤。
应该是很浅的伤口,甚至都不太疼。
只是冷。
冻透骨髓一般的,冷冷的剑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这样温和的一个人,手里的剑却比任何一个人的剑都冷。
。
堪可告慰的是,王怜花并不在巫行云的chuáng上。
虽然离chuáng不是特别远。
这也没办法,因为客房就这么点大,桌子和chuáng的距离总不会远到哪里去。
巫行云很有点色迷迷地看着他,说:“你到底中了什么蛊?这样急着要断qíng花?不过其实你要了断qíng花也没用,如果我没记错,那秘籍上并没有写断qíng花怎么个用法。而这用法,天底下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王怜花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怕这样,所以在玩物大会上,我都没有在暗器上涂见血封喉的毒药。要不然你死了我怎么办?”
巫行云听了很得意,道:“你这最后一句话中听得不得了。”他居然胆大包天地伸手想去抚摸王怜花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
动人心弦的手。
细白而修长的手指,指节延伸的弧度灵活而舒展。指甲修得非常漂亮,颜色就像珍珠一样莹润。淡青色的,细细的脉络,不突起,却很鲜明,使得这双手的线条有一种优雅的敏感。
此时若有一片花瓣落上去,这双手也许都能如chūn水一般,泛出静静的、优美的涟漪来。
除非是瞎子,才会不想摸一下。
巫行云不是瞎子,但他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只因王怜花说了一句话:“我也没想到,你要那面镜子,要得居然这样急。”
巫行云用那只原本打算去摸他的手捂住半边脸笑起来。
“你觉不觉得我和你才是知己?沈làng太好了,你和我可以凑得更合衬一点,要不你不要沈làng跟了我算了。”
王怜花觉得他不可理喻:“第一,就因为他好,我才会要,傻子才不要好的偏挑个坏的;第二,我最讨厌的人的就是知己,被人了解太多实在是很危险;第三,你的长相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刚还在摆事实讲道理,突然就出了手。
出手就出手,还这样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酒杯。
这力道大得和那双纤细秀美的手非常不符,竟使得酒杯飞了起来,往巫行云的脸上洒了过去。
酒是碧色的。快夏天了,终究还是喝竹叶青比较好。
巫行云也伸出了手。
倏地一挥,酒都洒在了他的衣袖之上,烧穿了无数的小dòng。
那细白灵巧的手指,却从水珠的间隙里抓了进来,攻向他的喉口。
掌心是深紫的颜色,诡异无比。
紫煞手。
好厉害的一杯酒,好厉害的一双手。
巫行云镇定如山。
他的手稳稳地避过了他的指尖,去刁他的手腕。
王怜花赶紧避了开去,又去攻他的肘下。
动作中的肘部关节最为脆弱,若是击中,恐怕要废掉半条手臂。
巫行云却突然转了一个身,借一撞之势弹开了他的手臂,侧身向王怜花肩膀抓去。认的是肩井、肩贞两处大xué,眼看就要一击即中。
王怜花身子一矮,顿时一掌拍向他腰间。
巫行云翻身跃起,直从顶上往王怜花的脖子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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