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柳永开口道,“我可能知道一些凤凰于飞金钗旧事,可是事涉他人私情,不知两位可否告之,为何来打听金钗旧事?”
没什么不能说的。
作为撞鬼的正主,鲁浩比任何人都想尽快查清女鬼的身份。
言不周简单概述了小树林内发生过什么。
“没有尸骨,也没有人报案。金钗的古怪,怪就怪在女鬼与琴凝小姐长得一摸一样。我猜她见过你,而并非你的姐妹。此事是我们心存怀疑,才会不请自来。”
琴凝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她的双亲早逝,本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但在她十来岁时兄长也病故了。非常肯定,她没长得相似的姐妹。
当下,她轻轻推了推柳永的胳膊,“事关人命,也不是你守口如瓶的的时候了。”
柳永听闻涉及死了人,便也不再犹疑,尽力客观说起两年前的所闻。
“两年前,赏芳楼的锦芳小姐相邀我去填一曲《虞美人》,记述她与葛武之间的一段感情。”
这十年,柳三变名满天下,几乎每一家青楼教坊都想求他的词。
但凡某位名伶得柳三变填词一曲,在她演奏开唱之际,那必是客似云来,人人争相求听曲。
如此境况下,柳永也不可能逢邀必应。要不是听了能打动他的故事,要不是让他见了灵光一闪的人,他才愿意落笔生花。
两年前,锦芳听闻柳永行至宣州,特意发来了邀请。希望能得一曲纪念她逝去的感情,而故事里的男主角名叫葛武。
“锦芳所述,正当二八年华,她刚刚挂牌迎客,就与少年气盛的葛武相识。两人情趣相投,相交五年,终是到了该断了念想的时候。
因为葛武不得不顺从父命成亲。锦芳表示理解,只想纪念一番逝去的青春,还有命中注定不属于青楼女子的金凤钗。”
琴凝听着不由挑眉戏谑,她听过锦芳的名讳,这也大大方方认了,正如文人相轻,她就看不上锦芳什么客都接。
锦芳挂牌之初就是赏芳院的几位头牌之一。
什么青涩恋情,数不清多少人是锦芳的入幕之宾。明明可以选择就弹琴,锦芳非要选择都陪/睡,她十六岁出道就已是如此。
“可是,我没听说她唱了你的词。”
琴凝回想了一下,锦芳两年前消声匿迹,据说是赎身给富商作妾了。难不成是没来得及唱?
柳永摇了摇头,屡次落第,他早非年少桀骜轻狂的性子。锦芳说得再动听,他也必须查实一番。“既是奉旨填词,我岂能那般随随便便就应了。”
并不难打听葛武的情况,他是宣州泾县葛家这一支的小儿子。
三十年前,葛武祖父因做官在泾县安家。初来乍到,葛老与当地酿酒大户孟家交好。盖因孟家帮衬,他才能在此立住脚跟。
双方则定下孙辈婚约,将来只要孟家女孩愿意,葛家必会百里红妆迎娶孟家女,并且保证此生非卿不娶。
葛老亡故之前,葛武两三岁大,正巧孟家的孟芝出生。
彼时,继葛老之后,葛家没有能科举入仕的后辈。葛武的父亲选择经商来维持家业,是与孟家就走得越发亲近,顺单则给葛武与孟芝定下了婚约。
不想世事多难。七年前,孟家的酒工坊出了大事,被查出所用酿酒原料有大碍。官府不仅开出了高额罚款,且责令孟家赔偿受害者,也吊销了他家买卖酒品的许可。
几乎一夜之间,孟家人从富足有余变到一贫如洗。
孟芝的母亲为还债,打工劳累过度病故。那时,孟芝的父亲就向葛家提议,说好的十里红妆聘礼准备起来,让十二岁的孟芝过了三年孝期就嫁入葛家。
与孟家不同,当时葛家的宣纸生意已经越做越大。因为葛老做官时残有的一些同僚关系,宣纸也能卖给更多的读书人。
葛武的两个哥哥也都擅于经商,两人又娶了家世相当的妻子,那是强强结合共同富贵了。
“葛武没有父兄的本事,十四五岁偏爱声色犬马,最爱去赏芳院找锦芳小姐。”
柳永打听了葛武的风评,比起家道中落,相貌普通的孟芝,葛武一颗心全在明艳动人的锦芳身上,压根没有履行婚约的想法。
葛家说小儿子尚未收心,既然孟芝没有出孝期,那么就缓一缓再说婚事。别在此时拧着来,说不定会小夫妻没成亲就越行越远。
锦芳的倾诉里,亦是规劝葛武不能为她冷落了长辈定好的妻子。只要葛武抽空能想想她,记得赏芳楼里还有她这位知己,有空闲来看望她就好。
不过,她劝了没有用,葛武不喜孟芝姿色平平,压根提不起半点兴趣。
且不说锦芳是否欲拒还迎,葛家当家人的真实想法也很模棱两可。
不论葛家到底是看不起败落的孟家,还真是不想让孟芝受苦,这桩婚事一拖五年。孟芝出了孝期,又过了及笄之年,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
那时,孟家的境况也有了好转。孟芝大嫂的兄长科举高中,哪怕仅是一地县令,但沾亲带故多少都能帮扶一把孟家。
这下,葛家爽快地答应了履行婚约,虽然没有百里红妆,但也备下了不小的一笔聘礼去孟家下聘。
葛武被要求亲自去瑰宝阁买金凤钗,将此钗送于孟芝以表诚意,更求抹平前些年拖延婚事闹出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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