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桃源幽谷,落英缤纷,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一位老者膝上横着一柄木杖坐在树下闭目养神,一阵清风拂过,从树上吹落下了几枚零散的花瓣落在了老者苍老犹如古树般枯瘦有力的手背上,没过一会,走过来一名白衣男子,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冲着老人揖了一礼。
“老师,素素估计快醒了。”
老人便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拿起膝上横着的木杖,被男子搀扶起来的时候动作仍是颤巍巍的,手中木杖戳了戳地面,他抬脚走到了不远处的一间竹屋之中。
屋中空旷并无他物,只有地上用朱砂绘制的古老阵法,以及躺在其中昏昏沉睡的年幼少女。
少女眉眼秀丽精致,模样大小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虽是沉睡,却眉头紧蹙,一副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的样子,瞧着愈发惹人怜爱。
她在法阵中沉睡,一头黄金般华丽的长发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变成了雪似的霜白,这几日又隐隐从发尾处开始重新变成乌墨般的颜色,等到老人这日进屋时,她的头发已经彻底成了黑色。
老人站着看了一会,然后倾下身子,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叫道。
“……丫头,丫头?”
女童仿佛从噩梦中骤然惊醒一般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细的冷汗,先前她紧紧闭着眼看不见眸子,这会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浓密眼睫之下掩着一双异常惊艳的灿金色的眼瞳。
老人打量了一下她的眼睛,确定这双眼睛的颜色并未消散后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神情一转眨眼间便恢复如常,他抬手撑着她的后背,扶她坐了起来。
这时女孩的神情依然是茫然的,她仿佛仍是身处梦中,那些执念的,放弃的,渴望的,看透的……好像都随着这一睁开眼睛的瞬间,尽数消散了。
她眉眼间缠绕的那种极为深沉的、一点也不符合她年纪容貌的悲伤与沉郁,也都一起跟着散去了。
她看向了一旁的老者,低声道:“师父……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是说,不是梦呢?……真奇怪,我怎么突然分不清了?”
老人便揉了揉她的脑袋。
“老师,”一直站在门口的那白衣男子忽然开口:“素素刚刚醒,学生觉得还是让她休息一会,您觉得如何?”
老人挥挥手,示意弟子先不要担心。
“这样也好。”他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温声道。“出去一趟多少也要吃些苦头;原先你这几个师兄对你担心得很,弄得我这个老头子也跟着担心。
如今一看,这出去一趟倒也让你原本附着在你身上那些煞气过重的兽心兽骨全数褪去,现在的你执念消却血味尽消,反而显得是个好事情了。”
连素的表情依然昏昏沉沉,意识浑浑噩噩犹在混沌之中,她仿佛刚刚经历了无数次无比真实的死亡与人生,背叛,厮杀,阴谋,追逐……她追逐着某些一直没有到手的东西,直到最后圆满的那一刻,才得以梦醒。
她如今的这副躯体是女童的姿态,承受不住那繁多又沉重的记忆,她越想看清那些蒙着雾气的记忆,就愈发觉得头痛难忍,心情焦躁。
这会,白衣男子已经抱了薄被进来,手脚利索的铺在了女孩的身上,连素眨着眼睛,从脑海中无数繁杂的记忆中寻找到了这人的面容,很是迟疑的叫了一声:“师兄?”
男人便抬头冲她一笑,摸了摸连素的头顶,“老师设下的法阵有聚魂的能力,瞧你晕乎乎的样子估计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日子吧,再睡会吧,睡醒就一切都过去了。”
“哦。”连素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顺着师兄的力道重新躺下去,在一次乖乖闭上了眼睛。
男人等着她睡着,瞧她呼吸均匀神情缓和,只是普普通通的睡着,便知道这不是又一次魂魄散开,本体趁他们一个不注意又不晓得溜达到哪里去了;他松了口气,细细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和老师一起离开了竹屋。
“这会应该是……真的回来了?”
老者哼了一声:“怎么,质疑你老师的本事吗?”
白衣男子轻描淡写的一笑:“卫鞅怎么敢质疑鬼谷子的实力,只是事关小师妹,再加上老师您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个先例摆在那里,就算是我也要担心一下啊。”
“我看她就是先前被你们宠坏了,”鬼谷子一瞪眼睛,抬手就是一一拐棍,抽了一下卫鞅的小腿,抽得卫鞅忍不住侧身揉了揉打得生疼的小腿骨,还要听老师在那边抱怨:
“宠的无法无天,宠的什么话都不听就算了,结果连我的禁令也敢破!……还有那个苏秦,那个苏秦……就他心眼最多,有事没事就撺掇我的小素素往外跑,跑吧,跑走啦!跑出事啦!跑了这么多年才跑回来,还得老头子我自己想办法把她拽回来,不然谁知道那丫头又要跑多少年才得回来!”
卫鞅无奈,但是该说的却还是要大着胆子说的:“老师……学生来看,素素的返魂似乎并不彻底。”
老人砸了下舌头:“已经不错了,兽心兽骨全都没了,想必是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找到了她那娘亲所以执念,最让我担心的那部分留在了外面,现在的这一个身上残存的戾气才得以散去吧……那部分东西虽然也是不错的,可惜戾气太重,对那孩子没什么好处,要我说没了也就没了,现在留下来的这个也算是圆满得道,我只盼能乖乖听话,日后随我修真养性,不要再去搀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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