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疼爱最护着他的人死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守着空荡死寂的秦王宫,他真的不在意什么太子,什么秦王什么天下,那些东西给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拥有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可到了最后而他连为她披麻戴孝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记得当时的李斯拽着他阻止他,说他生母身份不详,如今贸贸然暴露了连素的身份,反而会给他帝位不稳的父亲添上不必要的麻烦。
生者在世时未曾怜惜爱护,死后做的再多也不过是给旁人的眼睛看。
赵姬死了,吕不韦死了,然后母亲也死了……在那之后便是六国美人,广开后宫,始皇帝越来越多的子嗣……看着那些或是胆怯小心或是居心叵测的弟弟叫着他兄长的时候,扶苏是冷漠的。
他不在意,他只觉得心冷——那男人只剩下了王的名誉与力量,他抹杀了一切,会为母亲笑着梳发描眉的赵政随着她一起走了,只剩下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仰视的始皇帝。
自从母亲死了以后,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也把自己的一部分放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一起死去了。
扶苏从回忆中抽回身,看着沉睡的母亲。
“娘……他们进行英灵召唤了,我没站在旁边,我怕我把那个男人叫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叫来其他人也说不定,比如说胡亥……啊,这人你大概不知道吧,他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不过性子极端又偏执,自小不过是被那个家伙当成个宠物养着,您不需要太过在意。”
他拿起一柄玉梳,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一下下的梳着连素的一缕头发,动作细致又小心,生怕扯疼了她。“那个男人在你死后有了很多女人,不过没有一个能让他多看一眼的,您一向怜惜美人,也不知道您见了那样的景色,究竟要生谁的气才比较好。”
扶苏说到这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一会,然后他苦笑起来,轻轻道:“也不一定,怕是您真的醒来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要先过来生我的气……说不定又要罚我抄秦律了,这会可没有我爹半夜跑过来帮我写书简……”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梳发的动作顿了顿,眸光闪烁半晌,最终满腔哽涩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扶苏大人。”
门外忽然响起了卫宫切嗣冷淡有余恭敬不足的声音,“亚瑟王……她说,想要见见你和你母亲。”
“……”
扶苏放下手中玉梳,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离开了连素后便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平静与冷漠。
他走出房门,门外只有卫宫切嗣站在那里,苍白麻木的脸上带着魔力被猛烈消耗过后特有的疲惫,“我同她说了你的事,她对你很有兴趣,不过那毕竟是位古代的王,让她亲自来见您总归还是有些不合适的……而且我猜测您大概不是很喜欢谁都来打扰一下那位大人的安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卫宫切嗣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位公子的脾气:说残暴算不上残暴,说他温和体贴他的脾气偏又不大好;总归最大的逆鳞便是那位沉睡的“秦王后”,避开这件事相关,扶苏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位性情温润如玉堪称方方面面完美无缺的公子扶苏。
“我去看看倒也无妨。”果然,他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拒绝的话,然后便对着卫宫切嗣说道:“帮忙带路吧。”
——只不过,卫宫切嗣用的词是……“她”?
他阅览无数后世典籍,欧洲那边的女性帝王数量少的屈指可数,扶苏自己也是清楚地记得亚瑟王应当是位男性才对?
这个疑惑直到他出现在那位亚瑟王面前的时候都未能解开,反而更加深了一些。
那是位极出色的娇小美人,金发碧眸肤色瓷白,身姿纤细而挺拔,区别于她外貌的青嫩年幼,整个人看上去别有一种天穹云影溪涧流水的孤高清澈的优雅之美。
她的神态带着与他外貌年纪截然相反的沉稳与从容,当她看见扶苏的容貌时,一抹清浅的差异从少女的某种一闪而过很快便消散不见,她微微的笑着,金色的发丝柔顺的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晃动出柔软的弧度,而唇角轻勾的笑弧更是让扶苏有了一瞬间的恍然错觉。
少女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的的确确是剑鞘阿瓦隆的持有者,英国的亚瑟王,不过诸位也无需为我女性的身份感到困扰和疑惑,因为按着你们的说法,我应当并不是你们历史上的那位亚瑟王,说的直白些的话,便是平行的时间线吧。”
卫宫切嗣僵硬的神情有些缓解了,他凝视着少女那双碧翠的眸子,声音仍是褪不去冰冷的疏离:“是说……你们那个历史上的亚瑟王,是位女性?”
“也不需要这么说这么不客气吧,我的御主,是否是女性与你我需要讨论的事情并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嘛。”阿尔托莉雅仍是一副不气不恼的好脾气的样子:“我的存在,应当是区别于‘真正历史上那位迎来了崩溃灭亡结局的亚瑟王’,真正意义上作为理想之王成长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请您务必要注意这一点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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