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荒败的院落,这守旧的苛刻夫人,这灵动的小姐,还在愚昧地勉强抵抗时代的洪流。
啊,对了,还有武士的刀。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真田信藏与小姐在茶屋前告别,相与约好午饭后在同样的地点会面,小姐为真田信藏指了当铺的路,还细心的告诉武士这看上去华美的折扇大约能当得多少钱财,真田信藏向小姐道谢,然后目送着和服的少女轻快的消失在渐渐喧闹的街道中。
年轻真好啊。武士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感叹着。虽然真田信藏的年纪也不见得比小姐大上多少,但是战争时期成长起来的少年总是比和平年代多几分迫不得已的成熟,父亲早亡,母亲又以那样绝望的方式死去,不管是织田家的野心还是英雄世界的历险,都使得武士的头脑早早学会了冷静,再难以像小姐一样追逐着浪漫而美好的事物。
或许在这里能够见到一些许久未曾见过的事物了。武士望着小姐消失的方向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段恋情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但凡是美好的事物都值得人们在它美好的时刻为之倾心。
真田信藏怀着美好的心情转身,却惊愕地发现人来人往的路上突兀地多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卖药人身着过分浮夸的服饰,身后巨大的木箱遮住阳光,将阴影投在正专注地看着店铺门口招牌的侧脸上,巫师蓝色的眼睛就在阴影中黯然不明。
“啊,你…”武士情不自禁发出感叹。虽然在街上见到熟识的人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武士敏感的神经还是让他觉得怪异。
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这个巧合的会面就是预示一切的开端。
有什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真田信藏突然觉得不寒而栗,虽然这里的人们并没有什么难以招架的强大力量,武士可以轻易地斩下人的头颅,但是一种久违的,陌生的,源于未知的恐惧和怪异让他慌乱。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可怕。
而这种可怖的预示就在巫师慢慢转过的头颅,目光渐渐汇集到武士身上的蓝色的眼睛上应验。
“呀,这不是,那位武士先生吗。”卖药人笑着,微微眯起眼睛。
有什么要发生了,或许已经发生了。真田信藏突然领悟到这一点。这件怪诞的事情已经将所有人都牵扯进去了,从他,从他敲响那扇大门开始。
“是我。”但是武士并不为这种可怖的即将应验的命运感到恐惧,他只感到期待,带着惊喜与期望,面对未知的,散发着迷人的神秘气息的危险。
那种神秘让他感到好奇,而这其中的危险又足以让他为之战栗,他被吸引,被这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命运所吸引,就像人类面对幽暗的丛林。明知黑暗中幽绿的光芒会是猛兽贪婪的眼,却还是难以遏制迈入危险的欲望,难以遏制用生命去换取一个短暂见证的疯狂。
这有什么关系呢?用生命去换取这难得一见的命运又怎样呢?武士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在巫师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像是与故人重逢。
“武士先生还是第一次来镇上吧?”
“是啊,想要去典当一些东西。”
“哦?您知道怎么典当吗?”
“稍微知晓一点,您要与我同行吗?”
“不,我只是来买点药材罢了。”
“真遗憾。”
武士与卖药人就在这街道上随意交谈着,仿佛是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但是我倒是有家店想邀您一起去看看呢。”武士笑着抬头,目视比他略高的卖药人,看着落在阳光的阴影中的蓝色的眼睛。哪怕明知眼前的卖药人隐藏着神秘的力量,是巫术又或是妖术,但是灵魂却依旧被神秘的危险所吸引。
“哦?是什么店?”卖药人来了兴趣。
“一位阴阳师的小阁,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就是新来的那位阴阳师。”
卖药人背着光注视着真田信藏,久久不语的沉默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看起来你已经去过了?”卖药人最终开口。
“是的。”真田信藏偏过头,松了口气。
“那么他看到了…吗?”卖药人低声发问,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却恍若近在耳边,呼吸落在耳廓。
真田信藏僵住身体,挣扎一下还是犹豫着开口。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能否看到。”他抬头直视卖药人蓝色的眼睛,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才邀请你一起前去,毕竟我可不是行家。”
“那边走吧,武士先生。”
卖药人移开目光,注视着他本不应当知道的通往阴阳师小阁的道路。
“让我们去,见一见能看见的人。”
黑暗中,传来神社的摇铃声。
但是真田信藏和卖药人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那位阴阳师。那座阴阳师曾经落脚的小阁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雕花的木门紧锁着,木门上裸露着陈旧的木刺,木刺上覆盖着薄薄的积尘。
仿佛从未有人居住于此。
真田信藏微微张大嘴巴,对这突然的变化有些措手不及,那天的记忆还在他的脑海中恍惚,雕花木门,烟雾,绘有源氏物语的屏风,年迈的老人,混浊的眼。恰到好处的出现,又突如其来的消失,就像是某些神秘的忌讳,只能窥视一次,然后这异常便在打破日常后不负责任地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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