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鸣依旧笑容灿烂,他轻声说:“即便你不想说,我却总愿意当你的朋友的。你难过的时候我也同样难过,你生气的时候我也同样生气,这样你会不会好过一些?”
唐无泽不由怔了许久,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此种温暖又体恤的话语。那些人只当他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软弱,可眼前这个五毒孩童,却说他和他一同难过。那也许是孩童无心之言,也许须臾之后他就会忘得一gān二净,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以前叫司清泽。”唐无泽顿了顿,“不过现在却叫唐无泽,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一听到这话,曲天鸣的眼睛却更亮了。他兴冲冲地说:“我叫曲天鸣,就这么说好了,我要当你一辈子的朋友。”
什么一辈子的朋友,简直胡扯!一旁的白雨痕却瞧得无比心酸,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和唐无泽当上了朋友,可眼前这人居然毫不费力地撬走了唐无泽,白雨痕简直不能更难过了。
第78章 转变
不管白雨痕心酸也罢吃醋也罢,有了曲天鸣带路,唐无泽终于顺利办完了所有事情。
也许一开始,白雨痕还有那么几分赌气并不与曲天鸣说话。可小孩子终究是不记仇的,时日一长,他反倒与曲天鸣也亲近起来。
唐无泽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平日里白雨痕问他十句话唐无泽能答三四句就算他心情好,这却让白雨痕有些沮丧。他有许多许多话想说,可面对一脸快要羽化成仙平静淡然的唐无泽,他就没有多少兴致细细诉说了。
而并没有出过苗疆的曲天鸣,却是白雨痕求之不得的好听众。他同曲天鸣说过万花谷的晴昼海与落星湖,也讲过常年落雪清冷寂静的纯阳宫。曲天鸣听得聚jīng会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于是白雨痕便更得意了,他觉得这次私自逃出来能遇上曲天鸣这么一个好朋友,虽说吃了一点苦头,却也是值得的。
“无泽,你们唐家堡又是什么样子?”曲天鸣忽然开口问道。
“有许多竹林和熊猫。”唐无泽平淡地说,“也有许多机关。”
唐无泽用词贫瘠又苍白,但曲天鸣却越发兴致勃勃,他仰起脸目光莹亮地望着唐无泽:“我知道你们很快就要走了,我却不能同你们一起离开苗疆。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到雨痕说的那些地方去瞧一瞧,那时你们可不能忘了我。”
白雨痕刚要点头称是,可唐无泽却平静又淡然地答道:“若是一个人想记得,他自然会记得。若是他下定决心要遗忘,不出三五日他就会忘得一gān二净。”
哎,唐无泽这种专在兴头上泼人冷水的毛病,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但曲天鸣却并未沮丧,他忽然自虫笛上解下了两枚银质吊坠,十分郑重地递给唐无泽与白雨痕。
“这吊坠一共三个,世间再找不出第四个,我们一人一个。”曲天鸣说,“这样即使时间过了许久,你们一看到这个吊坠就能想起我来。我们苗疆人最重信誉,不管如何,我绝不会忘了你们,绝对不会。”
那八九岁孩童的神情无比郑重又凝重,仿佛他此刻许下的是一生的诺言。
白雨痕并未犹豫,他喜滋滋地将吊坠揣入怀中。这可是他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白雨痕定要好好珍惜。而唐无泽凝望了曲天鸣许久,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枚吊坠,将它拴在了千机匣上。
如果时光恰好停在此刻,那该有多好。并没有后面的yīn谋诡谲,也没有那么多的苦涩与无奈。可一切终究只是期望罢了,他们那时不过三个小小的孩童,又如何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阿泽,你还记得自己杀的第一个人么?”此刻白雨痕已然微醺。他斜斜望着面容沉静如水的唐无泽,却恍惚间想起了十余年前的往事,真是时光如水啊。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唐无泽淡淡地说,“那人叫杜眠空,使得一手好刀法,可他终究还是死了。”
“倒是难为你能记得这么清楚。”白雨痕有些怅然地说,“原来那人,竟叫杜眠空么?”
若不是因为这位刀客,他们三人也不会到今日这种境地。
那位刀客杜眠空却是个被唐门杀手杀了心爱之人的倒霉人,他偶然间撞见唐无泽一行人,立刻认出唐无泽就是唐家堡弟子。他细心观察许久后,诧异地发现这孩童身边竟没有大人跟随,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报仇机会。
一个人若是将心中的仇恨累积酝酿了许久,就已经痴了狂了不顾一切。杜眠空丝毫没有考虑他一个成年人,亲自出手对付三个孩子是否有些以大欺小恃qiáng凌弱。他只知道那孩子是唐家堡的人,长大之后也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倒不如他趁此时出手杀了那孩子,也算暂且消解心头的深沉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