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清欢走到他身边,看不出他是否清醒,只能试探地开口着。
“爷,您怎么还没歇着啊。”
“嗯。”
他应了一声,眼皮子搭拉着像是困了又像是醉了,总之就不像醒着。
“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清欢上前,指尖儿刚刚碰到他衣料。
“不用。”
他说。
“你回去歇着吧。”
他一抬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可这嗓子已经浓重沙哑得不像话了。
清欢看了一眼,张口的话又咽了下去,静静地站在一旁。
天快亮了,月亮也该落了。
秦霄贤酒壶里的酒也干了。
“有话就说,说完就回去吧。”他掌心一松,酒壶落地。
一声儿闷响,滚了几圈。
“我…”
清欢一顿,气息乱了起来;和寻常姑娘们都一样,见了喜欢的人就不知所措的那股羞涩。
她的手有些抖,香囊在掌心里都攥得有些皱了;上前一步,递到了秦霄贤面前。
他右手支着脑袋,眼眸一低,看着这绣包裹儿皱起眉来不说话。
“什么东西?”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晓得这些东西。德云书院里就没有爷们佩戴过这东西,最多就是接见贵客时用熏香熏熏衣裳。
“这是香囊。”
清欢低着头,脸都红到了耳根。
羞涩里带着些得意。
“听说爷喜欢桐花。”
“七堂的桐花都被雨打了。”
“后山新栽的那棵桐树开得正好。”
“我特地去摘了,给您做香囊…”
后山的桐树。
后山的桐花。
他原本醉眼朦胧的那点儿昏沉,随着清欢的一字一句而缓缓褪去,清醒而疼痛。
握紧了拳,指甲刺进了皮肉里;眼眸比方才还要猩红,气息一下就重了起来。
清欢仍旧低着头,道:“爷,这是清欢对您的一片心意。”
“滚!”
他跳下秋千时,腿一抬就把清欢踹得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他一向以欺负姑娘为不耻的,但这时候只想扭断清欢的手。
“爷…”
清欢被吓坏了,跪坐在地上哭得委屈。
“爷…我…我…”
她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谁给你的胆子去摘桐花!”
这一声真是怒了,用尽内力,嘶哑破碎。
清欢求饶磕头的声儿不绝于耳,巡院守夜的小厮也因听见了声响而过来看着。
他充耳不闻,失了魂似得往后山走。
小厮没有跟着,因为他前几个月也是这样的;越是跟着,越让他难受。
月亮落了。
天际泛起鱼肚白,一抹晨光撒在满地桐花上,微寒。
石碑上的字已经沾了灰,他挽着衣袖十分认真地擦了起来,顺着字,一笔一划。
爱妻玉溪,秦氏月光。
碑擦得十分干净了,他眼中越来越模糊,水雾越是浓重,泪滴连成串儿地往下落。
他的双手搭在碑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石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石碑的一角被打湿了,顺着那“爱妻”两字滑下一行水迹,融于地,无力挽回。
他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一场了。
“生不同寝,死不同穴。”
他低语呢喃,像个病人。
“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真的不爱你了…”
他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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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桐花又一迹,清宵明月不见卿。
“我知道你不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活一世
七月闷热,杨九肚子又大了起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除了肚子都瘦了一圈儿去。
二爷看得紧,不让她外出也不让她吃凉食,入口的吃食样样都精细,偏生这样还是出了事儿。
一下早朝,家里小厮就侯在宫门口了;王妃娘娘胎动,见了红,府里乱了。
二爷快马回府,一路疾风扫膛,鬓发凌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这一到府门,马儿的蹄子都还没停稳当的,这手里缰绳儿就一丢。要不是董九涵眼疾手快地冲上来一扶,这腿又得养上个把月。
绕过影壁向后院去,经过和晖堂再穿过花园,青石路上一阵阴凉。
二爷进屋时苦涩的药味儿就直往鼻里钻,一下就苦得他皱了眉;三步并做两步走,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儿。
姐姐陪在一旁,徐晓雨正把几个瓶瓶罐罐收进药箱里。
“怎么样?”
他气息不稳,有些微喘和慌乱。
杨九躺在床上,冲他眨了眨眼睛,虽然脸色苍白但看着还算清醒。
“你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他坐下,皱眉微怒,语气里说不出的责怪;却伸出手把掌心的温暖给了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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