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外出游学的学子,京外驻地的官员都寻着空闲回一趟;只要在家,这心里头才算是安定,就是没住几天也是高兴的,算是给后半年图个好儿。
半个月一晃就过,盛京的酒楼高台都让人给定下了;这普天同庆的日子,争占酒楼玩月是必不可少的了。
陛下有旨,休沐一日。
难得二爷不用早朝,杨九原本正乐着,连今儿上哪去玩儿都想好了。只是这话还没出口,早起一看院门外居然多了几个军营里的小将;董九涵一身铁甲,腰挎金刀。
二爷出门一向是有人护着的,董九涵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但是除了董九涵,其他人从没进过内宅,更不用说守在院门口了。
上回这样的场面儿还是太师谋反的时候。
杨九心下一沉,转身走进内室;二爷正在屏风后头更衣,穿的不是平日里的湖水蓝袍子,换一身黑袍绣金纹儿的袍子。
这是和王袍一块儿做的,用银丝线挑的料子,日头底下闪着光亮;寻常他是不穿的,一穿必定是进宫陪同圣上用膳或是见几位元老忠臣。
“辫儿哥…”杨九站在屏风处,心头不安跟着连嗓音都有些颤。
“嗯?”二爷转手套上外衣,转过身来冲她笑:“怎么?”
杨九皱着眉,攥紧了衣角儿不说话。
“没事儿。”二爷走进,笑得如沐春风;抬手在杨九鼻翼上拧了一把,道:“今儿不能陪你出门了,在家等着我。”
“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杨九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副不说明白不放他走的样儿。
外边儿的日头渐盛,院子里都是阳光穿透杨树叶儿落下的剪影儿。
九涵往里走了几步,在树下止步看着二爷,似乎在等命令。
二爷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等着。
“我今儿说不准得进宫一趟,先穿着省得回来换衣裳。”他说。
“我没问这个!”杨九急道。
这身袍子是个什么意思她还能不知道吗。
“处置几个不好的人。”二爷说,捧着杨九因为怀孕而胖了一圈的脸,笑道:“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九涵和我一起去。”
两人对视了许久,二爷仍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杨九转头看了眼屋门儿外杨树下的董九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杨九问。
眉头仍旧皱着,眉眼流露的不安。
杨九了解他,正因为他太过于在乎这个家,太过于在乎她,所以总是自个儿憋着不说想在背后处理好所有的事儿。
董九涵一直跟着他,亲如兄弟寸步不离,是他的左膀右臂;太师谋逆时,他带走了所有能战的人,独独把董九涵留守郭府。
这一回,他没有。
杨九信的不是他轻快的一句:不危险。
信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把董九涵带走了,算是对她的一份安慰与承诺;承诺一定会平安归来。
二爷侧着身避开了杨九的肚子,轻轻抱了抱,道:“晚饭一定回家来吃。”
杨九鼻子又一酸。
当年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徒,二爷也只是辫儿哥哥;他会教她唱《锁麟囊两人闲来无事就上书院和孟哥儿他们喝喝酒,说笑玩闹。
像玉溪的那幅良辰美景图。
“我和宝宝在家等你。”杨九说。
宝宝。
以后她会和宝宝一起腻咕他。
二爷心里一暖,像是青湖水面儿打了片落叶来,水波温和轻柔地荡开一圈又一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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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过了饭,眼看午时后,日头渐偏了山,二爷哄着杨九睡一会儿才悄没声儿出了院儿。
董九涵等了许久,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看不出是夏燥还是心头多思。
“走吧。”二爷转手一打折扇,儒雅中跟着武将的那股子气宇轩昂。
“哥。”
董九涵跟在他身旁半步之距。
“要不您别去了,我带人去就成!”
二爷被这话给逗乐了,转手合扇一抬臂就结结实实地往董九涵头上打下:“你个猪脑袋!”
“我要不去,人家能来找你?”
“哥!”看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董九涵急得想跺脚儿:“没有您这样儿的!”
“知道人家谋划着要来刺杀,还上赶着送上去让人杀!”
“说这些废话顶什么用!”二爷眼眸一横,故意凶了句:“你不是在呢吗?”
“这点儿出息!”
董九涵又气又急,可张张嘴有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自家爷。
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是只有他董九涵自个儿,他铁骨铮铮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二爷的身子和腿脚再不能出意外了,万一打斗中有所损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二爷眉眼含笑,像是赴宴一般轻快又像是面圣一般脚步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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