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宣纸,手一指:“坐啊,发什么愣?”
“是。”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原先临窗的竹椅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面对敬而爱的师父总是话少了些,还有些惶恐。
只是这一回,先生只看出了他的话少,却不见眼底情绪了;他一直低着头,仿佛只能看见自个脚尖儿。
“身子好些没?”
大先生问道。
“好多了。”他轻抬臂,手腕儿一转给先生敬了杯茶;道:“让您挂心了。”
“你看。”不知是累了还是老了,先生这一声声一句句都透着语重心长的无奈。
“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要下雪了。”
“是吧。”秦霄贤笑了笑,虽然有些瘦弱苍白但好歹是露出了些暖意来。
道:“您一向忙,记着多添衣裳,”
“你出去玩儿也记着添衣裳。”大先生看着他,神色柔和眉心微蹙。
“嗯。”他说:“会记着的。”
“孩子。”大先生喝了茶,道:“今年的春不寒,夏不燥,这冬…等你去看了再来和我说说吧。”
暖春盛夏又悲秋,七堂四季过三季,这清宵阁你呆得太久了。
“师父费心了。”秦霄贤抿抿唇;这样的动作也只有从前答不上师父问话的时候才会有,如今又不自觉做了。
“是我才疏学浅,还需多学学。”他说。
再为先生杯中续茶,云雾腾腾。
“你只是年轻,还要历练。”大先生笑了笑,没有敷衍打扰,只是忽地想到年少时的一些事儿来。
道:“你几个师哥都忙着,一个人待久了学得容易累,不如出去走走。”
“孟鹤堂去了西北,前日传回来的书信,我看着有些棘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两日后朝廷运送冬衣与兵甲的队伍就要出发去西北了,你领人同去。”
算是寻个,让自个儿分心的事儿来。
盛京城有太多繁花似锦,也总有落花成泥的景儿,都是命数,何必圈地自缚。
既然这处看得叫人悲戚和不换一处去看,花开花落自有时;所以这一回大先生想让他去看看,荒芜。
见过了百里干枯,万里荒芜的人才会明白这世上啊,相遇是缘,失去也是定数。
不负相遇就好。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再一抬头时,笑容明媚得叫人以为是错觉。
道:“是,师父。”
“徒儿一定不负所望,助孟哥儿凯旋归来。”
“好孩子。”师父笑着。
不知何处散落下一抹薄阳来,映照在两人脸上来,一年老慈爱一稚气俊秀,温暖柔和。
宣纸轻动,墨透纸背,字迹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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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成字秋如诗,诉不尽相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心难测
徐晓雨被人救走了。
太师一党尽数被除,陛下亲自下旨斩草除根;徐晓雨因为不是主犯也不是亲眷,二爷当时把她交给秦霄贤时就私自在上报的奏折里除去了她的名字。
每三日打断一次肋骨,再接上再断。
不入药,只续命,生不如死。
天牢的护卫一向是严密的,能把人带走的必定和朝中权贵有关。
二爷回了天津,董九涵跟着孟鹤堂带兵去了西北,再加上所有人都以为太师一党余孽尽除,谁又会把这么一个女犯放心上。
直到每三日负责打断肋骨的两名衙差在行刑时,徐晓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匕首,趁其不备时翻转手腕儿,刺穿了两人脖颈。
已经好几个月了,早就失了防心。这一处死牢看管得并不紧,衙差早把行刑这样的事儿当做是家常便饭。天一黑,吃饱喝足了打着哈欠就过来一棍一棍地打断徐晓雨的肋骨,这一回却没能回去了。
混进天牢的几名假衙差把给了徐晓雨一身衣裳,几人假扮成行刑后的衙差走出了天牢。
一出天牢,徐晓雨就支撑不住地晕倒在地;天牢外早有马车接人,车马不停半个时辰后就出了城门。
徐晓雨失踪,衙差丧命的事儿直到送饭的婆子看到尸首,才发现的。
消息传到德云书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儿早了。
城门已经封了,只进不出,严密查看。
少爷拿着送来的书信,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来。除去担忧还带着气恼。
衙差都死了一夜,这时候封锁城门定个什么用!
这会儿了没有心思来写文章了,少爷烧了书信,转身儿就往父亲的书房去了。
“爹,人昨晚就劫走了。”
这会儿不出意外,一准儿出城了。
少爷规规矩矩站着,等着父亲从桌案前的书文堆儿里抬起头。
“怎么还没处决。”大先生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样子。
“这…”少爷抿抿唇,眼睫闪了闪有些做错事的孩童样儿。
道:“玉溪死得冤枉,老秦心里头一直过不去。总归不是主犯,留下来出口气。”
大先生晃了晃脑袋,总觉着这人老了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时候也不是说孩子们胡闹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出徐晓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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