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布景却极有深意,转过假山绕过水景终于是到了云磊养伤的屋子。有几名侍女端着伤药,热水正从里面出来,末尾那个儿的木盘里是浸染了鲜血的白纱布;一看,就是刚换了伤药出来的。
杨九见了血,步子一顿,心里酸涩打从胸口涌上眼睛;闭了闭眼,脚下走的更快了些,径直越过了堂主和少爷他们,走在他们前头进了内室。
董副将一看她脚步,刚抬手想要一拦,却被堂主挡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爷早就定亲,这回又来了这么一个姑娘,虽然安静的很却神色凝重,眼底的担忧是怎么也盖不住的。这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董副将的本意不是想拦着她,只是想让他们进去前嘱咐一声,有个准备,莫要…受不住了…
杨九进了内室,在屏风前站定;这扇屏风后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杨九却停在这,心头颤了几颤,脚底像灌了铅似重得她抬不动…
手心里攥着衣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绕过屏风走到床前。耳边荡着一首被姑娘改过的京韵小曲儿…
日思夜想的辫儿哥哥…
到床前,这几步就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再没有多余的能支撑她站立,嘭的一声便跌坐下来。――就在床边,看着这脸色苍白无力,正昏迷不醒的人;满屋子的血腥气和他遍身泛红的纱布都在告诉杨九。这个人伤的有多重。
杨九的手抖的厉害,伸出手却不敢碰他,他连手心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臂膀更是缠的严严实实…她不敢碰,怕连睡梦里都疼。
杨九看着他,感觉这天儿都失了颜色,自个儿也像他一样昏沉,忘了呼吸的感觉。
少爷、堂主早早进了屋,看她的模样却也没人赶上前。且让她守着吧,一路上的魂儿都飘着,就是为了这个人;谁又忍心去打扰呢。
他们都是和云磊自小一块长大的,情谊深厚非寻常可比,看着云磊这一副毫无生气地躺在那,个个也都红了眼眶。
董副将在一旁,散了那些个婢女,生怕人多挤着,让血腥气散不出去了;站在床边。 。声音低低道:“大夫说,这两日最是关键,若是…若是没有醒来…”
话说的断断续续,喉咙里像是梗住一般,鼻子一酸,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士就这样落下泪来。
“会的。”杨九望着云磊,呆呆地就笑了,扯着自个儿本就劳累苍白的唇角笑了,轻轻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道:“会醒的。我们都来了,他不敢睡。”
烧饼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睛后,转身示意哥儿几个都一块出去;给杨九一个陪着他的时候,还有一些话也不能当着杨九的面问。
出了房门,董副将简单地说了邺城一站的始末,最后自个儿察觉有异赶去毛领崖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爷追崖。
“这不对呀。”烧饼皱着眉,道:“他既然早有安排。。何必非要去毛领崖…”
“还不是那个李岬!非要二爷去送他!”董副将气恼道,对那个李岬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二爷当时已经重伤恍惚,在崖边分明攀了一会,我看得真真切切!李岬就在边儿上却不救他!还没找他算账自己就偷摸着回京城去了!”二爷伤的重,满城得大夫都无能为力,还是出城去寻来退隐秣陵边界的前太医诊治,用尽毕生所学,也不过一句“尽力而为”。
堂主挥了挥手,示意他小点声,别吵着屋里的人;轻道:“主帅重伤,必定军心不稳;你这时候可不能放松心神,稳住局面咱们一块等他醒来。”
“阿堂说的对。”烧饼同意道,“有什么事,小辫醒了就知道了。”
师兄弟在一块,没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杨九就简单多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只是守着他;只要他醒过来,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统统都不重要。
她握着云磊的手,在他耳边犹如呓语般低声:“二爷,该起了。”
似乎梦里的他觉着没那么疼了,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第十五章 吾幸
这第三日的太阳升起时,驿馆院里却像是极地冰雪般寒冷。医者仁心,皆是全力以赴用尽毕生所学,奈何天不遂人愿,两日过去,那病榻上的如玉公子没有半点苏醒的痕迹。反而气息越来越微弱,连起初疼得皱眉的神情都没有了,躺在那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响动。
杨九没有第一日那样神色里满是担忧,到如今只剩下满眼的心疼与无奈;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守着,看着他疼看着他痛,看着他生不如死。
每日杨九都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出征以后京城里的一些琐碎小事,烦着他,就等他醒来在自个儿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骂道“你个二傻子!”
今儿早刚亲自给云磊换了伤药,杨九一走出房门就和董副将撞了个正着。他向后一躲,别着脸不敢看她,但又觉着失礼,嗓子里冒出一声哭腔的:“杨小姐。”
杨九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这人眼眶倒是红红的,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门外犹豫了半天儿不敢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杨九问。
“我…”董副将一抹眼,垂头低声道:“董,董九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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