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扯着嘴角,努力想对他笑,结果反而是笑出了一串串的眼泪。
少爷往前凑近了些,像是哄着她,柔声道:“你说,慢慢说。”
小珍一笑,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大林哥哥。”
你从没对我这样温柔过。
少爷点着头,不敢刺激她也不敢打断她,屋里静悄悄儿的,所有人心疼着她,心疼这个傻姑娘。
她抿了抿唇,咽着嗓子,试图让声音清楚一些。
“是我不好,您一定恨极了我…”
“这孩子,来之不易…是我没福分留住他,还得要他和我一块儿走…”
“大林哥。 。我知道您很好…您真的对我很好了…”
“是我太贪心了…”
“是我让那人走的,是我害了您…您怨我也是应该的…”
少爷仔细听着每个字,只觉着眼睛酸涩得紧,心口闷重,喘不过气儿来。恨吗,有什么好恨的,作为妻子她没错啊。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儿说不出话来,少爷只是垂下眼眸,只对她摇了摇头。
“大林哥,下辈子…”
“下辈子…您先爱我,好不好”
“我还会做个好妻子…”
原本就气息微弱的嗓子里又生出了浓重的哭腔来,有懊悔有不舍也又不甘,泪珠子止不住地滑落往鬓角两边儿散去,她看着少爷,眼里满是期盼与不舍。
她何尝不知,算计来的,不是爱。
少爷握着她的手。。眼泪打在她手背上,闭着眼想压制下酸涩,睁开眼时对她笑,像小时候一样扶着她额头上的发。
“下辈子,遇良人、喜结缘,安稳快意共余生;我配不上你。”
小珍笑了,苦涩而绝望。
闭上眼泣不成声,又说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来。
想想这一生:为了成亲,和大先生暗示了陶阳心有他情的事;为了圆房留子,在他暖茶里放了东西;新年夜知道陶阳回来,为了避开将他引开游船四周;为了留住他的人,亲自去暗示陶阳该走。
事实呢,该相遇的人,人潮若海总能一眼万年;相隔千里,心却不离。
连这下辈子,都留给了他。
小珍睁开眼,边哭边笑,胸口几乎撕裂般的疼痛着。
“您要快乐啊,一定…”
尾音微微颤抖,这呼吸曾在胸腔里千百万次来回,真到了这一天,感受着自个儿最后的那口气儿,缓缓地呼了出来…一点一点儿地消融在空气里,带走了灵魂,也含上了双眸,带走这一世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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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你,只能骗自己。 ~。
第五十五章 所谓爱
小珍的葬礼办得简易,或许就是所谓的厚养薄葬吧。德云书院的学子们,盛京城中的世交名家也都派了家中晚辈前来沉痛哀悼,以表追思。毕竟小珍是晚辈,也不是世家大族,只不过因为当了几个月的少夫人所以葬礼才被人所重视罢了。
杨九在人群中,沉默不语,没有泣不成声的悲恸也没有温和有礼的怡然;来了许多人,也说了无数次节哀顺变的话,少爷憔悴的样子被人们当做了痛失爱妻的情深,而真正悲恸得不能自已的只有李家父母。
无论就多少眼泪都改变不了的此生遗憾。
杨九看着这一切,心里头说不出的沉闷;人啊,到这人世间走一遭都是为了什么呢。生而苦痛,无人珍爱。逝去多年后人们想起来也就是感叹一句红颜薄命罢了,甚至人们都想不起来名字,只记得有个人曾在这世上生活过,出现在身边儿过,然后就走了。
丙市街的东巷那一户人家专是倒卖些假药物,声称能治百病能生龙子,能护胎养容;李家父母在哀泣女儿命苦时,把那些愤恨与难过尽数撒在了那些人身上,见官判刑是不用说的,只是做再多又能弥补得了什么呢。
葬礼尾声,上门哀悼者都陆续告辞。杨九还在接见女眷的和辉堂呆着,垂眸微皱着眉,微不可闻地叹息着。
二爷陪在少爷身边儿看着葬礼事宜。 。玉溪一早来后院帮忙着,见杨九不大安好的样子,递了杯茶给她。
“九姐姐,累了就歇会儿。”
杨九接过茶,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儿,视线放大了不远处痛哭流涕的李家人身上,声音低低地:“都是命啊…”
“对她来说,是好的。”玉溪声音微沉但有着说不出的肯定。
杨九转头看她。
她道:“命里无时莫强求,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是与天勉强。”
“命里无时…”杨九重复着这句话,觉着有些恍惚。
玉溪挽着杨九手臂去角落里歇脚儿。。坐在了长椅上,道:“与其活得沉重费心,不如放手自由,以后再不用讨好任何人了。”
这话按道理去论,在葬礼上说人家死得应当实在是罪孽;但杨九觉得,玉溪没错。若是今日,不是葬礼而是小珍孩子的满月庆日,她只怕会更不高兴吧;小珍的爱,太过于沉重,太过于不顾自我,说是爱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她生前做的事,他们都知道,少爷也知道,只不过由着去而不问不管而已。
毕竟挚爱不再,生亦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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