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在此时拉响,整条铁龙哐当哐当地动起来。
我没等他说话,抓紧时间和他来了一个临别之吻。
那也是一触即分,立刻身不由己地随火车远去。
罗浮生在底下追着火车跑,我朝他喊:“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写信给我!”
火车驶离站台,他只好松开了我的手。
半晌,他又追了两步,拢着手喊:“小王八——你没告诉我地址啊——”
……操,忘了。
我满心郁闷地坐回座位,突然发现满车厢的人都在看着我。
……好,行,这下我小王八的大名可算是走出东江了。
【一百一十三】
林见笙这一去,已经一月有余。
同样是新婚夫妻,林启凯跟洪澜在东江出双入对地甜甜蜜蜜,他罗浮生却只能跟许星程两个在许家地下室里化悲愤为力量地研究东江军情。
罗浮生都觉得这段时间,他跟许星程呆多了,连自己也闻着像单身狗。
他往南京寄信时,就在末尾写三遍问句:夫人什么时候回家?
满纸溢出来的怨气。
林见笙托着脸笑,把钢笔从食指转到小指,又从小指转回来。
提笔写道:
先生不要生气,你想我三日,我也正想你三日;你想我三十日,我也正想你三十日。
我带了刘叔给我的相片集,每日一摸,聊解相思意。只可惜那相片,不如哥哥香,不如哥哥软,不如哥哥甜。
今晚你什么时候困觉?不如我去梦里摸一摸你。
……想道是一切尚好,才发觉并不大好:临时住所里什么都不缺,唯缺一个你。
这小小憾处却实在叫我寝食难安了。
又想到,总算是给今日会议上开的小差找到了理由:我一定又在想你了。
……那么,说这许多话,只想叫哥哥见谅:小王八爬起来,的的确确是很慢的。
——写完这一句,她在信末画了个大王八,拎起来吹干墨迹,工工整整叠好了塞进信封里。
罗浮生还能生得了她气么?
不存在的。
他在东江收到这封信,打着“写的啥啊,我看不懂”的名号,跟许星程炫耀了一遍,又跟洪澜林启凯炫耀了一遍。
可把他给美上天了。
更锦上添花的是,齐然随陆家军先到东江,告诉他说:“五日后,小姐就随大帅回来了,她大概不打算告诉你,我建议你抱着花去火车站,抢在前头给她个惊喜。”
罗浮生逮着他,正好跟他讨教怎么回信。
齐然沉默半天,道:“小姑爷,是这样,我中文并不大好。”
罗浮生不信:“我听星媛说你很会写诗。”
齐然道:“都是法文诗……”
罗浮生道:“我不管,你给我写首中文的。”
齐然:“……”
于是,林见笙就在临行前收到了一张明信片,前头是美高美的半彩照,后头是罗浮生抄写的几行诗,字体竟然很工整,但行笔却有点犹豫停顿,好像自己也对自己写的文字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上面写着:
我思念你的眼睛,
夜幕在你离去后丢失了繁星;
我思念你的声音,
黄莺在你离去后忘记了啼鸣;
……
才看两行,林见笙就在烈日下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用说,这一定是齐然的手笔。
但她想到一边抄一边困惑的罗浮生,又在千里之外被可爱得满心冒奶泡。
于是便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了。
有人在她路过时笑笑,道:“林小姐归心似箭?”
她才放慢脚步,将明信片收进小皮箱,道:“见笑了,先生在东江等我。”
【一百一十四】
左右无事,我要了纸和笔,望着窗外,打算画点什么送给罗浮生。
正有人到这一节里寻我爹寒暄,离开后不久,火车发出沉重声响,窗外景物倒退的速度竟然一下子慢了来。
最后,干脆就此停住。
乘务员撩帘解释:“黄先生托我带话:此处山色最好。”
倒叫我哭笑不得,开口道:“多谢黄先生美意,但我……”
我爹打断我:“你管呢,画就完事儿了!”
他是不想回去再跟季副吵,当然是盼这车停得越久越好。
乘务员欠身离开,事已至此,我也只好速写一张“好山色”了。
火车再度发动,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行进期间,这位黄先生,又为另一位想吃当地小吃的夫人停了一次车。
这一停,干脆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前边传来消息,有段铁路被埋了炸/药,炸毁了数节车厢,此列开不过去了。
若按时刻表,原本在当时途经的正是我们这列。
谁知道前一列车也不知什么缘故耽搁很久,却成了替死鬼。
本因多事滥用特权,引得有些怨言的黄先生,一时间竟成了大英雄。
连那吃个当地小吃吃了一整个下午的某位夫人回来时,也收到了大家感激的目光。
我只庆幸我还没将我要回来的消息告诉罗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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