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先生也这么觉得,对吧?”在餐馆里歇脚时,同行的年轻忍者谈起这件事,笑着问道。
佐助斜过眼睛去睨了他一眼,黑瞳里泛出微冷的光,以一个眼神终结了这种无聊的话题。
不知为何,眼前冒出白眸女人认真修房子的背影,像是要给这个问题以否定的回答。
但最终,他仍然以一种漠不关心的惯性,不置可否地忽略了记忆里那微小的身影。
小半月后,佐助完成了任务,随即匆匆返回。
樱托人捎来催促的口信,要他及时回来参加莎拉娜的学园祭。莎拉娜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次学园祭后,她就要离开学校,正式作为一个忍者步入社会,因此那一天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归来的这天夜里,下起一场雨。
飘摇的春雨如线一般,落在身上没有分毫重量,闪烁着丝丝缕缕晶莹的微芒。
矫捷的身影从林荫间匆忙跋涉而归,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掠起飒飒的声响。他加紧脚步,日夜兼程,原要四天的路程,不到两天便走回来了。
在小径尽头,他又轻又稳地停下,然后放慢了脚步,缓缓步出。
自家屋宅对面的小木屋映入眼帘,那天翻地覆的变化令他有点吃惊:刷了油漆,安了玻璃窗,连屋顶都换成了瓦片,门口还挂着一串风铃,在静谧的黑夜中发出细小清脆的声响。
那窗户开得未免太宽阔,男人眼光稍一扫过,便看清里面空无一人。
“佐助先生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那少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些年轻气盛的调笑。
佐助淡淡地收回眼光,心里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松了口气,只是打定主意,改天必须叫鸣人来,让他亲自把自家妻子无理取闹的产物拆个干净。
一边这样想,一边走进自己家门,甫一抬头,竟然怔在原地。
佐助的家是传统日式风格的建筑,院门右边有一座小池塘,里面种了一片睡莲,养了几条鱼。此刻,微碧塘水因春雨而溅起淅淅沥沥的微响。
正对着池塘的是一条游廊,可以作乘凉赏景之用。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只披了一件靛色袷衣,头斜倚着廊柱,眼睫紧闭,似已睡熟。
——是日向雏田?她怎么还在这里?
佐助疑问地走过去,草鞋踩在自家园子的青石路上,比猫的脚步声更轻。
靠近一看,他才发觉雏田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嘴唇紧咬,眼睫颤抖,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她被困在梦境之中。
在这冰冷的梦里,永远永远地等待着一个人。
她时刻等待着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并时刻准备好对他的否定给予温顺的肯定。于她而言,这是唯一恰当的爱的方式;透过它,她得以在两人间维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却已足够避开每个拐角处潜伏的残酷真相,就像胆怯的孩子在永夜中漫步时蒙上自己的眼睛,透过欺瞒的勇敢获得走下去的气力。
但是,但是这一次她会说出相反的话。为了她可鄙的骄傲,为了这可悲的因果,也为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佐助本打算叫醒她,让她离开,但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让她在雨天进来,便终究没有开口,踌躇片刻,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他身材较一般人更为高挑,这件衣服披在雏田的肩膀上,简直像个大袍子,更衬得那张苍白脸孔娇小伶仃,如同雨夜中瑟缩的睡莲。
雏田本来被困在某个寒冷的梦境中,兀自咬牙抵挡,忽然感觉身上一暖,片刻后又感到身子一轻,不知被谁抱了起来,从游廊向房间里走去。她枕在这个人的怀里,头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震动,有坚硬肌肉的触感。一种冷冽而又微温的男性气息充斥了她的鼻腔。她以为是“他”,嘴唇微微翕动,喃喃道:“是你…回来了吗?”
佐助对她的问题不明就里,只是敷衍地从喉间低声应道:“嗯。”
她很想张开眼睛望向他,可是这已经做过千百遍的梦实在太冷、太冷,冷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简直像是囚禁的牢笼,把她身上每一分热度,渐渐蚕食殆尽。所以最终她只是慢慢地、轻轻地弯起嘴角,笑容里带着痛楚的颜色:“我宁可……你没有。”
佐助垂下黑色的眼睛,望向她从黑披风中探出的指尖,葱管般雪白,像是惧怕的孩童般,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肯放开。在那种口是心非里,潜藏一种熟悉的绝望与希冀,因着这份莫名的熟悉,他没有避开雏田的手。
步子微微一停后,他继续向里走去,仍是用低沉的喉音敷衍地应着,像是冷漠,又像是温和:“嗯。”
—以上所言,是为兰草之章。—
第一章 柑橘花之章·上
08
雏田醒来时,还没有张开眼睛,就闻到榻榻米那蔺草的清香味道。
就是这种香味,陪伴她度过了记忆中已有点遥远的童年,感觉如此怀念,甚至有点鼻酸。
待到她眷恋地张开双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灰色的男式外衣。她有点发怔,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这件衣服,竟至一夜未松,此时稍一活动麻木的手指,便感觉一阵钻心的僵硬疼痛,从指尖蔓延到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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