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朝南走去,沿途不做任何停留,直到南海边上才停了下来。
拿出信,老道士比照着信上所说的地方找了好几遍,终于在一个风雨jiāo加的夜晚,从海里捞出了一个人。
这人两鬓斑白,头发灰黑,身穿黑蓝色长衣,腰系黑色长带,身体非常虚弱,昏迷不醒之际,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柄银白色的寒铁长剑。
仔细看了看这人的面容,老道士再度拿出信,看看信上的字句,又看看这人的模样,他心下暗自嘀咕,“这小子可不像信上写的模样啊……”
就凭那老道士那双钛合金眼,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人眉宇间深藏的痛苦和疲惫,不过老道士转瞬间又想起了叶英答应提供的最新武器,最终他还是拎起这人的腰带,足下生风,凭虚御空,眨眼间消失在南海之滨。
叶孤城醒来的时候心qíng很平静,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一点来到陌生世界的好奇与戒备,当老道士推门进来时,就看见他救回来的人正静静的看着窗外树枝上新抽出的嫩芽,周身气息冷寂无波,仿佛一尊存在于远古的石像,悄然屹立在的僻静的角落,安静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置身事外。
老道士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他甩了一下拂尘,“无量天尊,施主醒来了。”
叶孤城没理他。
“施主可是姓叶名孤城?”
叶孤城终于有反应了,他慢慢站头,黑色的眸子幽幽的盯着老道士李忘生,依旧一言不发。
“施主可愿于华山悟道?”
叶孤城沉默良久,用略微gān涩的嗓音道,“悟道?”
李忘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人生处处是道,于施主来说,剑是道,亲qíng……也同样是道。”
叶孤城眼中划过一丝利芒,他这一生最痛之事当属幼弟叶轻舟自刎于紫禁之巅,最恨之事当属幼弟为了他杀死叶氏满门。
这件事天下皆知,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老道士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谁?”
“在下华山纯阳掌教李忘生。”李忘生笑的和狐狸一样,“相信施主会喜欢华山的。”
叶孤城不置可否。
华山之巅四季皆是大雪覆山,呼吸间满是白雪的清冽和冰凉,站在陡峭的悬崖边,感受着刻骨的寒意,叶孤城举目四望,放眼皆是雾茫茫的云烟,寥寥几座同样山势凌厉的高峰划破云团,露出绿意犹浓的墨松,这是一种和大海既然不同的波澜壮阔。
只不过华山之巅的壮阔是寂静无声的,在乎一心之间。
盘膝坐在悬崖边,叶孤城觉得全身都冰透了,刺骨的寒风chuī过,dàng起他那宽大的蓝黑色衣袖,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化为了华山间飘dàng的雪花,浮萍遨游,不知所终。
坐了三天,第四天,他就发烧了= =
李忘生将发高烧的叶孤城拎回纯阳宫,并于chuáng前讲述坐忘经。
坐忘经,坐忘无我,顺其自然,真气遨游,yīn阳无极,缥缈间合天人之境,畅通气血,受益无穷。
李忘生口gān舌燥的讲了三天,烧退了的叶孤城恹恹的来了一句,“坐忘坐忘……可我忘不了啊……”
李忘生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他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三尺长须,慢悠悠道,“那是你坐的时间不够长。”
“……”叶孤城默默的看了李忘生一眼,李忘生发誓他看到了鄙视。
“坐的时间长了,就忘记了。”李忘生的声音带着丝丝苍茫沉重,“忘不了的话……你不用记,自然就会留在心里,又怎会害怕忘记?”
李忘生微微出神,想起了自己的师兄谢云流,语气感慨万千,“老道士我活了这么久,虽说参悟道家典籍无数,可也不敢承认自己能达到坐忘无我之境,或者只有师父纯阳大仙才有可能心无所碍,逍遥三界吧。”
叶孤城一愣,心下暗自苦笑,“忘不了,可留在心里,更痛,更苦。”
李忘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透彻,几分慈悲,他叹息,“既然觉得痛,那就好好体味这彻骨之痛吧。”
面对叶孤城不解的眼神,他幽幽的道,“若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痛变成了麻木和平静,那才是真正的痛和苦。”
恰此时纯阳宫内古钟响起,悠悠钟声重若千钧,叶孤城浑身一震,略有所悟。
他恭敬的低头,“请前辈多多指点。”
李忘生捻须笑道,“不知老道士是否有缘收汝为徒?”
叶孤城垂下眼睑,唇间发出淡淡的叹息,“徒儿叶孤城拜见师父。”
李忘生大喜,他哈哈大笑,“老道士李忘生,为玉虚一脉,孤城你历经大死大生,枯木若要逢生,当看机缘,方可明悟本心,为师赐你道号明心,望他日你踏上大道时,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叶孤城沉默良久,深深拜服。
在纯阳宫的日子是平和清净的,叶孤城本身就是剑道卓绝之人,所欠缺的不过是心伤,只是心伤难愈,他也不qiáng求,每日坐在悬崖边,观云海松涛,听晨钟暮鼓,过往的曾经一一于心间浮现,心更痛,也更苦。
可他甘之如饴。
正如李忘生所说,若是某天再回首曾经,他的心平静无波,那只证明一点,叶轻舟于他再无任何瓜葛,叶氏满门也在和他无一丝牵连。
可这绝不可能。
他生于叶氏,长于叶氏,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是保全叶氏,若是剥离了皇族叶氏,南海白云,那还是他叶孤城吗?
绝·对·不·是!!
“师兄,你为何要收明心为徒?”纯阳智者于睿遥遥望到端坐于悬崖边的叶孤城,眉心微蹙,“他心不净,是永远也无法明悟道法的。”
李忘生浑不在意,“道法自然,既然他愿意,那就不要让人扰了他。”
“师兄?”
“明心也是一可悲可怜之人,偏他这一生的悲哀却是亲qíng所为,他挣不脱,也不会去挣脱的。”
“那为什么还要收他?”
“唔,看在那二百把品质255的太虚长剑上,师妹,你懂的。”
“……好吧,我懂了。”
某年某月某日,李忘生jiāo给了叶孤城一个圆滚滚的红绣球。
“此物戾气无边,需无上道法方能化解戾气,明心,你观云十年,虽然尚未明悟透彻,可也颇有小成,那么这东西就jiāo给你了。”李忘生很不负责任的将前几天叶英邮寄给他的某个红绣球丢给了小徒弟,然后撒花般离开了华山,不知所踪。
叶孤城木着脸看着手里的红绣球,深吸一口气……唔,久违的鲜血味。
随着剑法修炼到更加高深之地,道法也领悟了几分后,叶孤城也见识了很多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qíng,一把杀过无数人的刀饱含戾气他可以理解,那么同理可得,这个红绣球……唔,杀人无数?
啧,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叶孤城对这个红绣球不以为然,他还是尽心尽职的将它带到了身边,每日观云诵经之时都会更加专注几分,也许是他的心里作用,大略三年后,这红绣球上的血气似乎真的减少了几分。
所谓的红绣球并不是那种用于女子选婿时砸下,红色丝绸fèng制的那种。叶孤城手里的这个红绣球,是由一片片闪烁着鲜红色的不知名金属花片不间断连接而成,就好像一朵圆形的花球,透过花瓣间朝fèng隙看去,只能看到里面是一片血红在流动,具体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叶孤城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这几年来也没有仔细探查过这红绣球的奥秘。只是在某天,他正坐于悬崖边,餐风饮露的坐忘之时,腰间的红绣球竟猛烈的炸开了!
红绣球仿佛被什么牵引了一般,里面的红色雾气散发出灼目的光芒,丝丝红光如海胆一样炸开,从花瓣的fèng隙间透出,同时散发出一股不祥和炙热。
叶孤城挑眉,他立刻起身,手中寒铁长剑一抖,无边风雪自发缠绕于剑周,猛烈的风雪马上压制住了夺目的红光,同时一声刺耳的尖啸出现。
“我擦撑死我了快停下停下停下!!!艾玛我控制不住了啊混蛋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叶孤城的表qíng一片空白,这是……这是李边柳的声音!!
——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了?!
“快斩断!快斩断啊啊啊我不能再吸收了啊!”
叶孤城被更加尖锐的惨叫声惊醒,他微一沉吟,二话不说抬手一剑,朝着一个红光最茂盛的地方劈去!
黑红色的光芒出现在剑尖,汹涌的能量波动搅乱了华山之巅的风云,也坚定了叶孤城的心,他直接伸手紧紧的握住了躁动不已的红绣球,同时脚下使劲,凭虚御风,轻盈一跃,长剑横扫,天外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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