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躺会儿,别让人进来吵我。”宝钗抱着钱匣子进了里间。
她不急着睡,先把之前赚的银子翻出来,统统装进一个匣子,坐在床上又数了两遍,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来,搂着匣子闭目休息。
……
钱掌柜对于贾家后院的人来说是一副生面孔,他进了西厢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范娇杏从小丫头嘴里得知,气得不行,立刻找人去前边打听,听过以后更加生气了,立马迈着小碎步去了正院找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正歪靠在榻上晒太阳,和玉欢玉喜两个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范娇杏一进来就行礼,然后含笑关切地问:“老太太午睡醒了?”
秋日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晒得人身上暖暖的,宋老太太舒服地半眯着眼,微笑点头:“醒了。你坐吧,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范娇杏走过去,坐在玉喜让出来的小板凳上,一面替宋老太太捶着腿。
宋老太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追问,继续享受自己的日光浴。
过了半晌,范娇杏按捺不住,捧了一盏热茶递给宋老太太,等对方接了,她才像刚想起来似的,笑着闲聊道:“老太太,您听说了没?下午铺子里的掌柜进来了,他来去匆匆,也不晓得进来给您请个安。”
玉欢玉喜又不是瞎子,宋老太太能不知道吗?
她之所以不管这些事,是因为整个后宅都掌控在儿子手里,掌柜的既然敢进来,肯定是事先得了儿子的吩咐,不然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在帮我们赚银子,时间多么宝贵,我这么一个老太婆,见不见又有什么要紧。”宋老太太人老心不老,一点也不见发怒,“你都说他来去匆匆了,那一定是有要紧事,怎么能耽搁呢?”
“我脑子愚笨,还是老太太见多识广。”范娇杏一击不中,强笑道。
宋老太太只略微点了点头,不张口了。
忍了又忍,范娇杏还是没忍住,又主动开口道:“我听丫头说,妹妹现在可会赚银子了,到底是小时候学过的,不像我,笨得很,只会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铜板也赚不回来。”
时下略讲究的女子都是深居简出的,范娇杏这话意在讽刺宝钗抛头露面,一点也不矜持。
当听说宝钗赚了几近百两的银子后,范娇杏心里酸死了。她也是个爱钱的,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又有哪个不爱银子呢?
可惜,她不会让钱生钱,只能死死搂紧身边的银子,如同命根子一般。如今知道宝钗赚钱生猛,她便眼红极了,巴不得宋老太太去训斥宝钗几句才好呢。
大家一场姐妹,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地呆在后院不好吗?偏你爱做出头鸟,让旁人看了就容易得眼病,你出银子包药费啊?
宋老太太在心底叹息一声,坐直身子,拥了拥身上的大氅,柔声道:“你们老爷小的时候,我们家也曾大富大贵过,后来落魄了,生计困难,连饭都吃不饱,慢慢的也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那时,我们娘俩一碗饭都要分着吃,你推我让,我要是有宝钗这份手艺就好了,他还能少受点苦……”
宋老太太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回忆里,范娇杏一声不吭,大概也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过的那些苦日子吧。
宋老太太是亲眼看着贾雨村吃了常人不敢想像的苦头,才有如今的成就。那时他们娘俩无依无靠,举目无亲,重振门楣的重担就这样过早地压在儿子稚嫩单薄的肩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内敛,轻易不露喜怒。上一回,他真心畅快地大笑是什么时候?宋老太太已经想不起来了,约摸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吧?
老太太沉沉地叹了口气,看着范娇杏的目光便不满起来。
儿子在外头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懂得体谅不说,还煽风点火,企图闹得家宅不宁。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宝钗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斤斤计较呢?
范娇杏被老太太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惊,慌乱起来,连忙赔笑道:“老爷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老太太是最有福气的人了,老天爷怎么舍得看您受苦呢?”
宋老太太并不买账,淡淡道:“我累了,要进去歇一歇,你回屋去吧。”
范娇杏在丫头面前落了面子,心里敢怒不敢言,只好硬生生忍了,等回到东厢,便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秋月不敢上前,惴惴不安地站在旁边。
也不知坐了多久,外头传来小厮请安的声音,范娇杏这才回过神,先抚了抚鬓发,然后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才走到门口往外看。
贾雨村回家之前先去铺子里查看了一番,钱掌柜禀报过后,建议说宝钗的那些活计非常受欢迎,可以把价钱再往上调整一些,贾雨村同意了。
一回到家,他正想去西厢同宝钗说一声,正好连着几日没进去了,这是一个好由头。不想,他才刚踏进内院,便看到范娇杏一脸眼巴巴地站在东厢门口看着他。
贾雨村脚下一顿,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走了过去。
范娇杏顿时喜出望外,朝外迎了几步,将贾雨村迎进东厢,又连声吩咐秋月快去备茶水与点心。
“老爷,要不要先换身衣裳?”范娇杏热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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