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道:“我出去打听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东厢里,范顶柱开始痛哭,范娇杏忍不住也眼泪滚滚而下。
到此时,她已经完全相信这就是她的亲弟弟,她也完全谅解了爹娘的为难之处,再也不怨恨他们当年卖了自己。
毕竟她算是在甄家长大的,虽然做着丫头的活儿却衣食不缺,就算病了主子也给请大夫来治。
“弟弟,我的弟弟啊!”范娇杏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范顶柱面前,姐弟俩又抱头哭了一阵。
秋月急得团团转,左劝右劝,总算把哭声给劝停了。
范娇杏用帕子抹着眼睛,满脸关心地询问新认来的弟弟:“你不是说已经成亲了么?怎么不带弟妹来给我看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也不早些来找我……”
秋月拿了热帕子过来给范顶柱擦脸,范顶柱赶紧起身:“多谢姐姐,不用了。”也不肯接,径自用衣袖把脸结结实实地擦了两遍。
秋月只好把热帕子捧到范娇杏面前,范娇杏一面细细擦脸,一面听弟弟回答。
“二姐和三姐没了的时候,家里就只有我一个,爹娘还算养得起,把亲戚们的欠债还清后,我们全家人就去找你,想着哪怕再借一回债也得把你赎回来。到了甄家一看,那条街早就烧没了,连片瓦都没留下,我们上哪去寻你?”
“爹娘四处打听,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回到家又病了一场。他们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姐弟团聚,一定要告诉你,爹和娘一直想着你呢。”
“后来,我卖了家里仅有的两亩田地,一路走一路问,从姑苏城一直找到大如州城,总算才得了一些大姐你的消息,听人说你成了亲,还是嫁给了官老爷,我和你弟妹便是顺着这一条才一路找来京城的。”
范娇杏感动得无以复加:“辛苦你了。我很开心,这辈子再也没这么开心过。”
见弟弟手都冻成了十根红萝卜,身上的棉袄看起来也不太好,想必这一路受了许多罪,范娇杏不由得又怜又爱,一面吩咐秋月拿冻疮药膏来给他擦,一面又派小丫头去正院禀报老太太一声。
“弟弟,你先洗一洗脸。我屋里就只有老爷的衣裳,你俩个头不同,老爷的衣裳你穿不了,又长又大的,现改也来不及了,先将就着吧。我领你去给老太太请个安,等会儿我再送你几匹好料子,让弟妹赶紧做出来,下回上门也体面些。”
范顶柱不好意思地笑笑,客气地说:“不敢让大姐破费,下回……下回我一定好好打扮了再来。没想到今天就能进门,所以……”
“你是我弟弟,我送你几匹布又怎么了?爹娘不在了,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还跟你姐见外呢?”
范娇杏一面说,一面催着他去洗了脸,然后领着人往正院而去。
范娇杏这张嘴还是很厉害的,在宋老太太面前把这场姐弟相认说出了话本子的效果,情节跌宕起伏,结局又是一场大欢喜大团圆。
宋老太太惊叹连连,感觉像听了一出戏似的,很和气地问他:“范少爷是刚来京城的?现在住哪里呢?”
范顶柱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在外城的小客栈里歇脚,那里租房便宜,白天就去码头找活干,帮人上货下货,一天下来也能得好些个铜板,够吃饭住店的了。”
范娇杏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很难看,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急忙岔开,笑着对宋老太太说:“娘,能认回弟弟,我这辈子就没遗憾了,只可惜老爷还没回来。”
“是啊,这些天他越来越忙,等他回家还不知要到几时呢。”宋老太太把玉欢叫过来,耳语几句,然后笑着对范顶柱说,“你姐夫晚些才能回来,要不你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来,我派人去接你家里人,这样好不好?”
范娇杏见老太太看重她娘家人,心里喜滋滋的,朝弟弟使眼色让他赶紧答应。
范顶柱无视范娇杏的眼神,低头思索了一瞬,再抬起头时满脸为难,拘束地说:“多谢老太太的好意,我还是先回去,下次再来。”
儿子不在家,宋老太太也不会硬留一个外男在家里住着,即使这是儿媳妇的弟弟。
玉欢收拾好一个包裹,抱在怀里走出来,宋老太太便笑着对范顶柱说:“这些东西你收着,里头有二十两银子,你先使着,码头上的活儿太累人,身子要紧,还是别去了。”
范娇杏原本因为弟弟不识抬举而生气,听说老太太送了二十两银子,她又欢喜起来。
西厢,宝钗听了红锦的话,微微感到惊讶:“姐弟相认?现在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莺儿简直不敢相信:“不是说好多年没见过了么?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上当受骗吧?”
宝钗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那我也该过去一下的,总不能静悄悄地装做不知道,不然姐姐又要怪我没礼数不尊重人了。”
莺儿赶紧服侍宝钗穿上厚斗蓬,红锦拿了手炉过来,塞进宝钗手里,因为昨天刚下过一场雪,路面还有些湿滑,丫头们一左一右地扶着宝钗出门。
到了正院,宋老太太一看到宝钗就眯眼笑,指着范顶柱给她介绍。
宝钗福福身,行了礼,范顶柱赶紧回礼,期间连头都不敢抬。老太太看得很满意,是个懂礼的,不会胡乱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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