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一把接住抱枕,顺手往自己腰后一塞,靠得舒舒服服的,然后才慢慢说起来。
“你想啊,紫玉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丫头,她吃我家的米,穿我家的衣,给我做通房也算是物尽其用。婉容算什么?妹妹你可别被她骗了,那丫头贼精呢,一双眼睛像勾子似的,专门往好东西上头瞄。她要是进我家的门,我岂不是又得多养活一个人?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成天在厨房里指使厨娘给她做东西,还挑三拣四,我那天问了采买的,才知道短短几天,厨房的用度就比平时多了三倍!”
宝钗忍不住想笑,一方面觉得薛蟠这种说法太奇葩,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大傻子有时候实在是有些可爱。
薛蟠见宝钗笑了,谈兴更加高昂:“别说我现在没钱,就是当年富得流油的时候,也不可能看上那种姿色和性情的人啊。妹妹,我虽然没说,但心里一直记着还欠你银子呢,等我攒够了就还你。”
“嗯,你这辈子还不完,就下辈子慢慢还。”宝钗闷笑了一阵,才端起茶盏润喉。
薛蟠又笑嘻嘻道:“我现在一看到婉容都要躲着走,偏偏香菱又尽冲我说些胡话,我心里不耐烦,干脆过来看看你。”
“嫂子怎么了?”
薛蟠便把香菱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宝钗沉下脸,正色道:“一定是谁在嫂子面前说什么了,她那样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的。哥哥,上午娘过来就是替婉容打听人家,她想嫁到京城呢,依我看,还是尽早送回家去。”
“是是。”薛蟠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巴不得她明天就走,再呆下去,我家都要被她弄穷了,只是香菱舍不得她娘。”
宝钗想了想:“甄伯母应该也想留下来的,我听娘说她在那边过得很不好,多半是不想给嫂子拖后腿,所以才不肯答应留下来。你是她女婿,回去多劝劝,打消她的顾虑,反正家里又不缺她一个人的吃穿,只当是为了嫂子。”
“行,我听你的,回去后我就劝岳母。”
今天过节,薛蟠也不可能留在贾家吃饭,于是说了会儿话就告辞走了,回到家,香菱果然消了气,对着他笑颜如花,殷勤备至。
薛蟠到家就先回自己屋里换衣裳,他看着香菱挺着大肚子帮自己系扣子,心里有些感动,于是决定老实交待:“我实话同你说了吧,你那个表妹虽然说送我荷包,不过我并没有收她的。我已经改过了,是个正经人,偏偏你总当我不是好人,故意说些酸话来气我,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香菱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顿时僵在原地。
薛蟠轻轻拂开她的手,自顾自系好袍子,一面低着头道:“妹妹说的也对,就让岳母留下来,你那个表妹则快些送她回家去。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就是一个麻烦精,她只呆了几天,就闹得我们夫妻不合,赶紧打发她回去。”
香菱心里正在难过,又被薛蟠这番剖白给打动了,她转忧为喜,抿嘴一笑,轻声道:“只怕娘不肯。”
“岳母真是个怪人。”薛蟠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恨铁不成钢道,“连我都看得出来,那一家子拿她当下人使唤呢,她图个什么?你是她女儿,她非要走,你就哭给她看,我不信岳母的心是石头做的。”
“好了,这事回头再商量,我们先去正院。”薛蟠换好衣裳,拉着香菱去薛氏那里吃团圆饭。
薛家多了两口人,贾家少了贾雨村,但这并不影响中秋的气氛,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饭桌摆到院子里,天色渐渐沉下去,月亮慢慢爬上来,浑圆的一轮明月照在头顶,银芒倾洒,配合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亮如白昼。
宫里也在过节,歌舞喧腾,乐声阵阵,皇帝领着皇子妃嫔们,还有特意叫进宫的十几位亲近大臣,共度佳节。
佳肴美酒如流水般的送上来,大殿里伺候的宫女们个个容貌端正,小腰束得紧紧的,如同云朵似的在席间穿梭走动。
朱溶看似在欣赏歌舞,神态放松,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高位上的皇帝,亲眼看着他的父皇喝了酒,用过菜,又饮过汤,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入口了,他端着酒杯微微一笑,心中大定。
朱瑜在他的席位上安静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歌舞献了好几轮,皇帝终于尽兴,宣布散席,众人起身躬送皇帝回去休息。
大太监伺候皇上洗漱,看着他吞下一枚养生丸,又赶紧端来热茶,满脸关怀:“皇上今晚多喝了两杯,喝杯茶去去酒味也好。”
“嗯。”皇帝淡淡地应了声,他感觉头有些晕,也没多想,只当自己真是喝多了。
接过茶盏,还没来得及喝,突然胸腔中涌出一股极度的燥热,就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从喉咙里出来似的,他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大太监顿时慌了,一面扶起皇上,一面高声呼喊,寝宫里立刻涌进来一大批人,太医院院首被紧急请进宫为皇上诊治,皇子们得到消息以后个个都守在病榻前尽孝。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夜,次日一早,老皇帝颤巍巍地睁开眼,看着熬了一夜都显出疲态的儿子们,他对着自己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见到父皇醒来,皇子们激动万分,朱溶甚至哭出了声,还不等他们争相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就全被大太监好言好语地给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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