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它化成灰,莺儿也能认得出来。
本以为是范夫人要穿的,没想到竟跑到了春花身上,莺儿心里气愤不平,就算薛家落魄了也不至于劳累自家姑娘给一个不相干的丫头做衣裳。
春花她配么!
早知道是春花要穿,莺儿就该自己动手的,白白让姑娘劳累了那几日,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看什么看!”春花在莺儿面前停住,放下食盒,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身上的衣裙,神情似笑非笑,“人人都夸宝钗手巧,针线活儿好,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夫人还不是没看上这套衣裙?我家夫人衣裳多着呢,哪里在乎这一件两件的,顺手就赏我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莺儿一番,莺儿穿着一身普通棉裙,春花顿时感觉到了浓浓的优越感。
“听说宝钗也能赚钱了,怎么说你也是她唯一的丫头,求求她,让她也赏你一套好些的穿穿。”
莺儿左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拳头捏得死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违心地奉承道:“春花姐姐人长得好,穿上这件衣裳越发好看了。”
春花满意地笑笑,这才拎起食盒慢吞吞地要走。
等春花擦身而过后,莺儿收了脸上刻意挤出来的笑,板着脸,看着春花的背影渐渐远去了,这才进了厨房。
……
用完饭,香菱打水伺候薛氏和宝钗洗手漱口,莺儿则忙着将碗筷送回厨房去。
忽然,贾雨村的娘宋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玉欢过来了:“薛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坐一坐,说会儿话。”
贾雨村祖上也是书香世家,家底丰厚,娶的媳妇个个都端庄大方,知书达礼。宋老太太却不是正妻,只是一个小妾,后来家族渐渐落败,人丁越来越少,她虽然是现在家里地位最高的老太太,见识却并不多。
虽然她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有一样特别明显,就是极听儿子的话。贾雨村喜欢什么,她便喜欢什么;贾雨村决定的事情,她从不反对,总是无条件地支持。
范娇杏也很孝顺这唯一的长辈婆婆,只是她原先也是丫头出身,见识并不广,陪着宋老太太说话也多半是聊聊东家长、西家短或菜价之类的。
听多了,宋老太太越来越不感兴趣,无意中同薛氏聊了一回,便觉得耳目一新,兴致极高,因此又派人来请。
薛氏毕竟在大家族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听过的豪门秘辛不计其数,更别提曾经看过的戏或话本子,随手拿一个做谈资,就能聊上半天。
薛氏赶忙应了,整整衣裙,同宝钗交待一声,然后随着玉欢去了宋老太太居住的正房。
莺儿从厨房里回来,见太太不在跟前,憋了许久的气再也忍不住了,噼哩叭啦地倒出来。
“姑娘,您辛辛苦苦做的那套衣裙,竟然穿到了春花身上。你们没看见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莺儿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宝钗听了很惊讶,香菱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姑娘,下回再有这样的活计就交给我吧。”
宝钗抿嘴笑笑,逗弄莺儿:“你是不是看见她有新衣裳穿,所以眼红啦?你放心,等我的钱袋子再鼓一点,就给我们大家一人换一套新衣。”
“姑娘,我说的又不是这个。”莺儿又气又笑,跺了跺脚。
“既然你不是为了这个,那还气什么?”宝钗故意装作看不懂似的,“料子是范夫人出的,做好后她愿意送谁是她的自由,哪怕撕了呢。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无谓为了这些人生气,不值得。”
“还是姑娘性子好,看得明白。”香菱说,“莺儿别气了,过来我们一起编络子。”
……
朱瑜和贾雨村相谈甚欢,直到夜半才在心腹太监高保三番四次的提醒下,恋恋不舍地放贾雨村去歇息。
次日一早,许章被请过来给朱瑜诊治。
朱瑜的外公黄元瑞,原先任兵部尚书一职,自从女儿黄贵妃死了,他就上书请辞,圣上假意婉留了两次,便准了。
黄元瑞退出官场已十多年,明面上的势力早就被旁人瓜分得干干净净,兵部几个重要职位都被皇后的养子忠顺王朱幽牢牢把持着。
幸亏黄元瑞激流勇退,当初也存下一份厚实的家底,这些年明里暗里地照顾这个皇外孙,各种名贵药材如流水般送过来,名医圣手不知请了多少。
虽说余毒始终没法清除,到底把病秧秧、看着就要倒下的四皇子给呵护到如今这么大了。
与宫中太医院所坚持的稳妥、无过方针相比,显然是宫外的大夫路子更野,开方子更大胆。许章先看过四皇子的气色,再把了脉,最后询问这些年的病情。
高公公一五一十回答了,接着又捧出厚厚一摞陈旧的药方。
许章仔细看过,垂眸思索许久才抬起头,看向高保,用眼神示意出去说话。
床上躺着的许章见了,呵呵一笑,温声道:“许先生有话请讲,不必忌讳什么。”
许章:“那我就直说了。四皇子身上这毒原本就是从胎里带来的,深入骨髓,因此沉重难除。想必这些年里,四皇子也看过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对不对?依我看来,如今只剩下以毒攻毒这一条路可走。”
高公公吓一大跳,尖着嗓子失声惊叫:“这怎么使得!”请你来是为了去毒,不是添毒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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