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是平稳地过了两年多。
云善渊时而住在贾府,时而住到史家两位叔父的府上。
说实话,自从贾宝玉真心害怕不再来找她,而贾母也对她不再热络后,贾府反而比两位史侯爷家中自在。在贾府是无视她的存在,可在两位叔父家,那两位婶婶总要时不时地找存在感,妨碍了她的习武进度。
因为又到了选秀年,云善渊也已经十四岁,史家的两位叔父动了心思。
旁人不知,他们却是知道七年前的那次绑架事件,这么算起来史家大姑娘与当今四阿哥也是有段渊源,以史家一门双侯的背景,让史家大姑娘嫁入阿哥府邸,不求侧福晋,做个格格并无问题。
只是有句话说得好,能在被骚扰中练好的功夫,才是修心的功夫。
须知练习轻功需要飞檐走壁,这只能在晚上进行。在这两年下来,云善渊隐匿行踪的本事越来越高,即便内功的增加幅度不尽如人意,可她已经能避人耳目自由地出入府邸了。
云善渊则对史家两位叔父的暗示充耳不闻,她觉得这次选秀八成去不了,只因为史鼎的发妻裘氏已经病入膏肓,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史鼎的妻子亡故,云善渊按制守孝一年,只能等三年后的选秀。不是云善渊咒裘氏,而是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卧chuáng,今年开chūn后已经是面如金纸,瘦得脱形了。可是,史鼎极不希望他妻子在这时候死,其中有多少qíng义,又有多少利益方面的考量,只有他自己清楚。
云善渊计划着,如果裘氏过世让她能避过这次选秀,那就多争取了一些时间,让她准备的更加充分,如果没有避过,那远走高飞在技术上来说基本不成大碍了。
同样,贾府的这个chūn天也不平静。
选秀年到了,不得不提三年前被留牌子的贾元chūn被,她已经十八了,今年能不能等来圣旨很重要。而为她cao心的人不多,更多是在为贾宝玉cao心,贾宝玉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可以考虑娶妻的年纪。
不谈贾母与王夫人在此事上用林黛玉与薛宝钗斗法,就在六月初,云善渊眼看史鼎的妻子裘氏没几天能活了,没先等来死讯,却先接到了一张请帖。是四福晋发来的请帖,邀请她去四爷府上一聚,共赏荷花。
吴婆子看到这张帖子,立即脑补了一百种可能。自家主子与四阿哥近几年都没在再联系,四福晋却选秀开始前的一个月送来请帖,这是什么意思?
云善渊看着帖子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她很怀疑胤禛是否知道他家福晋发出了这张帖子。不管四福晋是什么意思,走一遭又有何妨。
第十四章
在云善渊赴约之前,有个意料之中的人来找她了。王夫人头一回踏足芍药院。
王夫人半句没提四福晋,却把贾元chūn从上次选秀后三年来在贾府读书作画的事qíng说了一大串。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元chūn很不错,如果姐妹嫁入同一府邸,那么两相帮助,云善渊就能活得更好。
云善渊听后哭笑不得,王夫人凭什么认为她会对四福晋提起贾元chūn?就因为王夫人说,贾史两家关系密切要相互帮衬吗?简直是异想天开,弄不懂她的脑回路。
赴约的那日下午,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云善渊还是第一次进入四爷府,她直接拜会了四福晋。
四福晋与胤禛一般大,如今都是十七岁,可是看她穿着暗色系的衣服,还画着一脸显得雍容大气的妆容,着实没有这个年纪女子的青chūn活泼之态。
“史姑娘快坐,别太拘束了。”四福晋语气平和,在云善渊进门后就把她打量了一番,才发现与想象中完全不同。不似府中李氏的妖娆,也不像是宋氏的温和,更是与在宫里选秀时接触过的女子不同,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反正四福晋不喜欢这种不同。
四福晋之所以会请云善渊过府一叙,要说与胤禛无关,那是绝不可能的。
乌喇那拉氏自从三年前指婚给四阿哥做福晋,她家里的长辈就了解过四阿哥的qíng况。李氏与宋氏是在宫里就赐给四阿哥的女人,除了这两位之外,四阿哥身边算是gān净。而据调查,四阿哥喜欢安静,更是喜欢守规矩的人。
既然是调查四阿哥,自然也就查到了多年前的绑架案,其中史家大房的孤女也被牵扯了进去。这件事qíng当时被康熙压住了,知道的人不多,更是不敢多说一句,因为牵扯到了太子。
是太子带四阿哥出宫才让他被天地会的人绑了,史湘云被牵连了。一个月之后,四阿哥与史家大小姐回京,这在有心人眼中并非秘密。贾家那些蠢货就不必多提。
乌喇那拉氏却更清楚,康熙赏赐云善渊不会是补偿,更怕是在绑架中云善渊帮助了胤禛。这段前因牵出了后果,胤禛被绑后回京的前三年都会去潭拓寺几次,而云善渊也去潭拓寺礼佛,这消息并未瞒过众人耳目。
虽然乌喇那拉氏知道在她被指婚胤禛后,云善渊客居贾府,没有再去过潭拓寺,但她心中始终记了一笔。
等乌喇那拉氏嫁给了胤禛,两人之间相处平平,年初宋氏与李氏都有了身孕,可她肚子没有反应,眼看又是到了选秀时,埋在她心里的那一笔又冒头了。
按照年纪,云善渊就要参选了。乌喇那拉氏觉得以她对胤禛的了解,认为云善渊必然会进入四阿哥府,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先发出了一张请柬。
云善渊见了乌喇那拉氏,这位四福晋话也不多,两人吃了点心,随口聊了几句女红之类的话题,然后去了后花园的荷花池边。
六月中旬,池中的荷花有一半开了,一半仍是含苞待放。也不知是chuī得哪一阵风,两人刚到池边亭子不久,李氏与宋氏就是连袂而来。
“给福晋请安了。”李氏与宋氏这样说着,余光都是落到了云善渊的身上。
云善渊并不避讳地把两人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在容貌上两人比福晋要高上一筹,即便大着肚子也有一番孕味。
乌喇那拉氏压根就没让两人维持行礼的姿势,只看着她们大一圈的肚子说,“两位妹妹可要小心肚子,这都要七八个月了,不能不仔细。快别站着。”
李氏与宋氏落座后,先是李氏发问了,“福晋好兴致,这是请了哪家的姑娘来赏花,都不叫上我们。”
“这是史家大姑娘。”
乌喇那拉氏话音刚刚落下,李氏立即就接话,“史家大姑娘。我是知道的,是那一门双侯的史家,可惜了史姑娘的父亲去的早,不然说不定能有一门三侯的美谈了。”
这话绵里藏针,直说善渊其实只是一介孤女。
乌喇那拉氏看了云善渊一眼,见她是半分异色也无,心中觉得有些无趣。
乌喇那拉氏马上就看向李氏,“李妹妹还慎言,一门三侯都是朝堂之事,岂是我们能随意说的。”
李氏被这样一堵也就拿着帕子笑了起来。
宋氏倒在一旁附和,“福晋说的是,我等女子不可gān涉朝堂之事,李姐姐是直慡xing子,可也须知,有些事能说与有些事不能说。”
云善渊还一言未发,就看着妻妾三人打了一个来回,现场版的话里藏针比贾府那些人的段位高多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却十分想笑。
谁说女子不能言朝堂之事?女子就不如男子吗?不必追溯至唐朝武则天,本朝的孝庄就是一位留名史册的奇人。但云善渊知道,以胤禛的xing格并不会愿意后院妻妾想着朝堂之事。
说曹cao,曹cao到。
乌喇那拉氏还能没多说几句,就看到了胤禛一行人往池边来了。李氏与宋氏也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胤禛请安。
胤禛却是看向了云善渊,一别四年,他们有四年未再见面。他大婚之后,他们也再无信件来往。
记忆中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少女,但她并没有少女的楚楚动人,反而变得更加沉着从容,与这个皇城格格不入。这种气度与他见过的陈近南有三分相似,而后陈近南死了,以身殉道。
这个发现让胤禛心头一紧。
云善渊并未如同胤禛打量她一般去观察胤禛的变化。她第一次对胤禛行了礼,“臣女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看着屈身的云善渊,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年毫不怕死挡在恶狗面前的小女孩,这人理应是永不弯下背脊才对。
他从没想过有这一天,一个弯身让他们再也无法直视彼此的眼睛,他们必须变成四阿哥与臣女,仿佛要把所有的过去都一并抹杀。
当这一天猝不及防地到来时,胤禛必须承认,他真的地做不到。
“平身。”胤禛的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他眼中的复杂qíng绪都是错觉。
胤禛继而就看向李氏与宋氏,“你们挺着肚子还往池边走,也不怕一个闪失伤了孩子,还不回去歇着。”
李氏与宋氏赶忙应是,见到胤禛脸色严肃,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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