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道凡说到此处有些忧虑,“我也有好几年没见cháo音了,原来说好今年chūn天在襄阳一见,可是他却没有来,连个口信也没有,大概是被什么事qíng耽搁了。算了不说这个,现在说的是拜师。你如果不介意拜一位女师父,不如就去小寒山试试。”
云善渊一直做男装打扮,毕道凡也没有看出来,听他的意思是让她去向那位四师妹学武。“毕叔是说那位四师妹在小寒山面壁思过?”
“对,她叫叶盈盈。我没见过真人,听cháo音说她一直都没收徒弟,而且独坐小寒山几年后,脾气变得很温和。我曾听说玄机逸士的剑与薛衣人的剑不一样,并非是沾满了鲜血,至于究竟是何种剑法,江湖上已有几十年未见其踪,也就让人不得而知了。叶盈盈得了玄机逸士的剑法传承,你又正想学高超的剑法,不如去试试。”
毕道凡说到这里无奈一叹,“小寒山在川北一带,可惜我也不知道叶盈盈在哪个山头,这就要靠你自己找了。学武拜师都要一番努力,也要看缘分才行。”
云善渊非常郑重地谢过了毕道凡,拿出了她的诚意,亲手做了一桌菜答谢毕道凡的指点之恩。毕道凡虽然只是说了一个线索,但如果没有他的这番话,云善渊是绝不能有寻找此番机缘的机会。
两人又在荆州城停留了几日,各自准备了行囊,毕道凡打算去探听cháo音和尚的近况,云善渊则决定入川,这次不是前往峨眉,而是先往小寒山。
云善渊曾听姬冰雁说起过薛家庄的薛衣人,二十年前以血衣人之名出现在江湖中。一说是快意恩仇,可也说是杀人如糙,直到近一两年来逐渐淡出了江湖的血腥。只是,谁都知道薛衣人淡出了江湖,但他的剑早就浸泡在鲜血之中,那是无qíng冷冽的剑。这些年来几乎不再有人能在他的剑下走过十招,薛衣人不愧为天下第一剑客。
但是第一的名号总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着。
毕道凡所言的玄机逸士在四五十年前横空出世,是当时的第一剑客,为人处世却与薛衣人完全不同,后来隐匿得彻底,绝迹于江湖。
两者之间的剑意既然不同,那么玄机逸士的剑意究竟是什么样子?此入川北,她又能不能顺利拜叶盈盈为师?
第八章
冷月当空, 浮云或遮蔽月华,或散于天际。
冬夜, 万籁俱寂。瀑布飞流直下, 只闻水声轰鸣。
水幕之中,云善渊手持青冥剑,以长虹贯日之势, 向瀑布挥出利剑,剑势连绵不绝。就见奔腾而下的瀑布,断而复流,流而复断。
冬季的冰水冻入骨髓,她在瀑布下却能滴水不沾, 让剑势将瀑布彻底隔绝在了周身。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 利剑与瀑布两者相撞, 发出了一道轰鸣声,伴随着空气的震动,水幕湖的四溅开来。
云善渊双足轻轻一点,从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上飞身而过, 把那猛然坠落又高高溅起的水珠都留在了身后,人已经落到百米之外的岩石上。
剑归剑鞘, 云善渊望着瀑布, 负手而立。
一晃已经十年了。那年她直入川北,对此也是人生地不熟,用了大半年寻找叶盈盈的踪迹, 却都没发现山中有人烟存在。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cha柳柳成荫,世事往往会有相似的巧合。在她猎捕一只兔子时,见兔子硬生生地跳下了悬崖,才发现这个悬崖下有乾坤。距离崖顶十多米处有一个突出的石台。其上固定了一根向崖下而去的粗藤蔓,崖底就住着她苦寻不得的叶盈盈。
“小云,夜色很深了。你现在不睡,明日怎么出山?”叶盈盈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浅紫色镶毛边斗篷,将它递给了云善渊,“穿上,夜深露重,都说了不必在这样的日子来此处练剑。”
云善渊接过了斗篷将它披在身上,顺手还将帽子朝头上一套,寒风chuī动了斗篷镶边上的兔毛,把她的脸颊弄得有些痒。
“谢谢师父。师父怎么也没睡,是舍不得我走吗?”
叶盈盈摇头轻笑,比起刚刚见到云善渊时一副年少稳重的模样,近两年来,她真是变了不少,变得年轻了。
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明明是从七八岁的女孩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女,也不算是变老,但就云善渊来说确实如此。
叶盈盈还记得见到云善渊的第一面,着实没认出她是女孩,当听她说是受到二师兄的朋友指点来此处拜师时,更是有些不敢置信。叶盈盈当时就想,自己七八岁时是什么样子?
那时刚刚她拜入师父玄机逸士门下,师父并不是太过和善的xing子,好在三位师兄都对她颇为照顾,她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没有差别,天真调皮,xing格活泼。师父会收她为徒,她的天资悟xing自是不会差,但还是孩子的她没有坚持苦练的意志,为此受过不少师父的批评。
等学了十年的剑,她自觉剑术有成,师父却不让他们师兄妹之间相互切磋武艺,偏偏又是教授了他们不同的剑法。当她的好奇之心到了顶峰,就硬bī三师兄出剑对招,三师兄说什么也不对她拔剑,她把三师兄一剑刺伤,然后被师父惩罚在小寒山禁足十五年。
这个变故说起来也就一两句话,可着实改变了她的人生。
还有两年,十五年之期就要满了。叶盈盈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十七岁之前的自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直到那一剑刺入三师兄的胸口,鲜血流出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此后她再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在小寒山禁足面壁的三年里,叶盈盈想了很多很多,磨去了她的年少轻狂,任xing妄为,也让她感到了深深的孤寂。三师兄还好吗?师父与其他师兄弟又怎么样了?她想念他们,可没敢迈出小寒山一步,这是她的过错,就要接受惩罚。
这时,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来到深山之中,想要拜她为师。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被求拜师一事出乎意料,女孩的坚毅也出乎意料。
其实,云善渊的xing格并不是叶盈盈喜欢的那一类,她更喜欢活泼天真的女孩,可能是因为能在她们身上能找到往日自己的影子。但是,在云善渊与她比邻而居一年后,她收下了云善渊做徒弟。
云善渊有些武学基础,就和大多数江湖中人一样,武功心法都不够jīng深。即便如此,她从未间断过修行内功、练习轻功,还有一些暗器的手段。勤能补拙,云善渊用她的毅力与善思,将那套并不jīng深的功夫发挥到了其极致。
叶盈盈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云善渊与她当年完全不同,沉稳、坚毅、自律,在成为高手的路上,她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学习到高深武学的机会。
叶盈盈不得不承认她被打动了,云善渊值得这个机会,便将玄机逸士传授的百变yīn阳玄机剑法、流云袖法都教于了她。
此后,不分寒暑chūn秋,云善渊在这小寒山中苦练武功,未有一日中断。两年多前终是学有所成,是叶盈盈也未想过的高度。
云善渊在习剑中,在追寻她自己的剑意,不是冷如雪,也非暖如chūn,凌冽却又平和。百变yīn阳玄机剑法在云善渊的剑下,有了一种不同的解读。
叶盈盈隐约觉得,这与师父玄机逸士创下此套剑法的初衷有了偏离,但她并未阻止云善渊去摸索她自己的武学之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一个人想要成为高手,一味地学习前人的武功终究是落了下成,即便学得再好,这人都失去了成为高手的心。叶盈盈收下云善渊做弟子时就很清楚,她的徒弟与她不同,云善渊做好了闯dàng江湖的准备。
“你要离开,我总会舍不得。”叶盈盈说着心中就有些惆怅。
两年前云善渊剑有所成可以出师,但她认为自己的修为还不够稳定,想在山里再留几年,之后就是时候离开小寒山,去江湖试炼一番了。
许是因为学有所成的关系,云善渊身上一直背负的压抑紧迫感总算消散了很多。她还是一样勤奋习武,却没了那种每时每刻宛如生命最后一日的沉重。
这让叶盈盈终于放心了。
云善渊初时就说过,她完全忘记了过去,这个名字也是自己取的。叶盈盈猜测可能是这种失去过去的经历,让云善渊有了压抑的不安,而她不知怎么去开解一个年少老成的孩子,只能给予更多的关心去化解这种不安定。
两人相伴十年。在武学上,叶盈盈指点着云善渊;在生活上,云善渊照顾着叶盈盈,吃穿住行都涵盖在内。
从陌生到熟悉,两人都改变了不少,叶盈盈感谢云善渊让她不再孤寂,云善渊也找回了此时此身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明天云善渊就要离开,叶盈盈还真是有些睡不着。
云善渊也是不舍叶盈盈。
初见时,叶盈盈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看上去却是多了三分忧愁,缺乏坚毅之气。这与云善渊心中所设想师父有点距离,但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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