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瞧着跟前黑无常大人不紧不慢的模样……哪里有觉得威武?
黑无常见小鬼还没离开,侧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没、没事,黑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小的先行告退。”小鬼被他那眼神轻轻一扫,吓得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鬼正打算离开,谁知道黑无常又说:“慢着。”
小鬼心里一颤,望向黑无常。
只见黑无常大人两条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那双有神的眼睛看向他,正色问道:“我长得很凶吗?”
小鬼差点没脚下打了个滑,“不、不、不,怎么会呢?黑爷长得这般好看,怎会凶呢?”顶多就是平常看人的时候那眼睛过于威严冷漠,有时候让人觉得心里发憷而已。再加上黑无常大人的武力值确实吓人,平时不苟言笑的,脾气偶尔也不太好,旁人见着他就会自动地退避三舍而已。
黑无常听到小鬼的答案,觉得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行了没事了,你下去吧。”就说嘛,他怎么可能长得凶神恶煞,分明是那个小地缚灵随口胡诌。
小鬼见状,生怕黑无常又生出什么问题来问他,见黑无常让他离开,赶紧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黑无常听到了金十娘的消息,却也不着急。他站了起来,踏出自己的院子,往冥府的藏书阁去了。冥府的藏书阁中,有着各种生死簿,记载着各人的命运如何,此生功德如何,死后该会有何下场,下一辈子又该去往何处。可黑无常翻遍了整个冥府的这些书,都没有翻到白水河畔那小小地缚灵的记载,更没有那个小安风的资料。
黑无常的手指在一排藏书上滑过,“夏安浅?”
到底是什么样的灵体,居然可以在冥府也没有记载的?
他正在狐疑着,忽然一道温文的声音响起,“什么夏安浅?”
黑无常回头,来者一袭白衫,长相斯文,手中拿着一只判官笔,站在几级阶梯下。
黑无常挑眉:“不是说你跟天界的人追寻为祸人间的魔胎,怎么跑回来了?”
白无常微微一笑,撩起了衣摆踏上了台阶,他走至黑无常身旁,在黑无常适才滑过的那排书籍来找出了自己想要找的一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qíng,所以回来确认一下。你适才说夏安浅?是白水河畔的夏安浅?”
黑无常一愣,“你见过她?”
白无常将手中的书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将书塞回原处,微微颔首,跟黑无常说道:“见过,她是白水河畔的地缚灵。我有一次经过白水河畔,见过她,还有她身边的一个小妖怪安风。这对姐弟十分奇怪,冥府没有他们的资料,甚至夏安浅为何会成为白水河畔的地缚灵,也无从得知。”
黑无常看向白无常,白无常有些莞尔,“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们所管,除了冥府的鬼魂之外,还有在阳间飘dàng的孤魂野鬼。夏安浅在白水河畔已经待了两百余年,安风到白水河畔一百余年,你身为武判,只负责捉拿阳间恶鬼,可我身为地府文判,不管是什么鬼,都得有所了解,又怎会对她一无所知。”
黑无常:“你见过她?”
白无常:“她也见过我。她困在白水河畔的前十年,我瞧她似乎尚不明白自个儿为何不能离开白水河畔,便现身与她聊了一会儿天。说来也奇,她听说我是冥府文判,也并未求我为她做什么事qíng。可这样的无主孤魂成了地缚灵,在冥府还没有记载的千把八百年我都没遇见过一个,为了她我还特地去请教阎君。”
黑无常:“阎君怎么说?”
白无常摸了摸鼻子:“……阎君说天机不可泄露。”
黑无常闻言,没好气地嗤了一声,但凡说是天机不可泄露,那就是不要再问了。再问也没有用,泄露天机会被天谴的,除非他们想阎君被天雷在身上轰出十个八个能漏光的dòng,不然可千万别追问天机。
见问不出什么来,黑无常抱着佩剑离开,一只脚踏出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事qíng一般,扭头问白无常:“这么说,夏安浅知道黑白无常长什么样?”
白无常一头雾水,“啊?”
黑无常想起夏安浅说他是凶神恶煞的矮胖子那句话,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小妮子,活腻了,竟敢捉弄他。
白水河畔——
夏安浅正躺在大榕树上的枝丫闭目养神,最近一天十二个时辰要睡十一个时辰的安风此刻已经醒了,正在白水河里闹腾。大概他是睡得太多,周身的jīng力无处发泄,因此难得清醒的这个时辰,总要将浑身的劲都给使出来。于是,河底翻滚,鲤鱼jīng睡不成觉,可怜兮兮地坐在夏安浅平时最常坐的那块大石头上,看着安风在里头闹腾。
“安浅。”
少年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清越,喊了一声树上的人。
夏安浅张开眼睛,坐了起来,垂下双目看向他。
少年问:“我总觉得最近这河畔很热闹,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夏安浅愣了一下,好事还是坏事,她其实说不上来。可是这样忽然热闹起来的日子,她心里并不反感。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在这白水河畔待得太久,平静的日子让她觉得腻味,如今发生了一些不平静的事qíng,反而让她的心隐隐地有些期待。
少年望着在河水里扑腾的安风,有些担心地说道:“发生这么多事qíng,说不定会招来人间很厉害的天师。我的父母就是被天师收了打回原形的,如果天师来了白水河畔,我们就都要倒霉了。”
少年抬头,望向树上的夏安浅,问道:“安浅,到时候如果有天师来,你会走吗?”
夏安浅有些好笑,飞身下去,在少年的身边坐下,“走?走去哪儿?我哪都去不了。”
她是地缚灵,离不开这个地方。如果有天师来要收她,她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少年有些意外,他是两条鱼妖的孩子,生下来据说养了三百年才化为人形,父母都是被天师所杀,他是在一百年前才到的白水河,并不知道夏安浅的过往,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都是看中了白水河的灵气和众多灵体在此修炼,才会守着白水河不离开。
少年:“难道你不怕天师?”
夏安浅笑道:“不怕,我有安风。”
在不远处扑腾的安风似乎是听到了夏安浅的话,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接着又“嗷”了一声,张开了他那个能吞山倒海的血盘大口,看得鲤鱼jīng脸色都有些发白,生怕安风冲过来见他吞了。
夏安浅见状,忍不住轻笑,语气难得带着几分愉悦,“到时候让安风吞了那些天师。”
鲤鱼jīng:“……”
夏安浅只手托着下巴,望着被安风搅得已经浑浊不堪的河水,没有再说话。反而是鲤鱼jīng,越想越会生气,他一时没忍住,怒声说道:“都怪金十娘!”
此时,一道森然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怪金十娘什么?”
少年顿觉毛骨悚然,回过头去一看,差点没整个人从石头上滑下。“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夏安浅回过头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金十娘。可如今的金十娘已经不是先前的金十娘,她的一袭白衣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色。鬼魅的衣服不是随便可以换的,每种颜色都代表着不同的力量,红色鬼魅那是彻彻底底的恶鬼。
第10章 鬼妻(十)
金十娘迎着夏安浅有些惊讶的目光,笑了笑,“很奇怪?”
夏安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望着她,原本一袭素衣的金十娘如今一身红衣,黑发披落在红衣上,她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十分森然,可她笑起来的时候,还依稀有昔日那个温柔女子的影子。大概是已经化身为恶鬼的金十娘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天生胆小怕事的鲤鱼jīng见到金十娘,赶紧有多远跑多远,顾不上跟夏安浅打招呼就整个人跳进了河里去。
夏安浅:“……”
金十娘也没管鲤鱼jīng怎么样,她径自走到夏安浅的身旁坐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忽然就变成了红色。”
夏安浅:“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你都去哪儿了?”
金十娘:“我没去哪儿,我都在聂家村里。前几日在聂郎的家中看到我娘家前来奔丧的人,奔丧的人是我的大哥。”
夏安浅听到金十娘的话,心里有些惊讶。金十娘既然一直都在聂家村里,为什么出来搜寻她的鬼差都没找到她?
金十娘的模样有些出神,“我离家不过才三年,大哥看着已经老了许多,不知道如今父亲怎样了。我放出怪父亲未询问我意愿私下为我定亲,一怒之下便与聂郎私奔。我虽不悔与聂郎在一起,可终究是愧对了父亲。我总想回去看看父亲,可我回去有什么用呢?父亲再也无法看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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