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浅歪过头去,避开了男人修长的手指。
黑无常望着她好看的侧颊,修行千万年,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可黑无常觉得夏安浅这个小小的地缚灵,脾气不太好,行事也有些乖张,并不是那种千依百顺的人,可他偏偏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偶尔逗上一逗,也很好玩。
而且适才夏安浅那种温柔又难过的眼神,真是让人看着有些不忍。
黑无常并不想揭人伤疤,可他认识夏安浅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色。黑无常突然出声:“你在看谁?”
夏安浅一愣,抬眼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微微勾了勾嘴角,“你刚才,是在看我,还是看别人。”
夏安浅:“看你。”
可回答的速度过快,加上她目光有些游移,倒显得十分yù盖弥彰。
黑无常挑了挑眉,没搭腔。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夏安浅几百年难得遇上一次没话找话的,她想起了刚才的疑问,于是有些生硬地将话题扯了回去,“大人刚才说你这半年没来陪安风玩,所以他才睡得少了些,这是为什么?”
黑无常瞥了她一眼,眼中神色带着几分莞尔,但也随她将话题扯开,淡声解释道:“安风同旁人不同,他jīng力过于充沛,就会想着法子折腾。有时候越是折腾,对他越是不好。他自从被金十娘的怨气所伤之后,便需要静养。可他天生便是与众不同,想要他安静,便得让他将身上多余的jīng力都使出来才行。”
说起金十娘,夏安浅已经不再有什么感觉,她听到黑无常的解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倒是黑无常,又侧头打量了夏安浅半晌,问道:“我教你的清心咒,有没有每日早晚都念一遍?”
夏安浅点头,“有。”
黑无常闻言,墨眉微挑了下。自从他教了夏安浅清心咒之后,夏安浅身上的那股森然的鬼气就变淡了不少,她虽是魂魄,可得了机遇,竟能修炼出了形体,黑无常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跟安风对脾气,所以爱屋及乌,看夏安浅格外顺眼,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时常点拨她几句。
夏安浅也算是聪慧之人,稍加点拨,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黑无常对此也感到十分欣慰,他万把几千年都没想过要点拨哪个人的修行,如今心血来cháo,总算是被点拨的对象是个可造之材。可他这次来,这个小安浅不仅在做噩梦,身上的那股来自幽冥的yīn寒鬼气,仿若一夕之间,陡然变qiáng。
一身黑衣的冥府来者侧头看向身旁的夏安浅,声音低沉:“你最近遇见了什么事qíng让你心绪不宁?”
夏安浅一愣。
黑无常:“自从我传给你清心咒之后,你身上一些不利于灵气增长的气息便日渐消减,但我这次来,发现你身上那些浊气又回来了,想来是有什么事qíng惹得你不顺心所致。”
说是不顺心,向来说话不给人留qíng面的黑无常大人对着夏安浅,还是留了几分qíng面。他一看便知夏安浅定然是触及了心中执念,因此才会有灵根受损的迹象,也不戳穿。
夏安浅没想到黑无常对她竟然如此关照,心里微微一暖,可想起了甘钰,清润的眸子又隐隐变红。她望着被雾气笼罩着的河面,问身旁的黑无常,“大人,我能问你一些事qíng吗?”
黑无常:“你说。”
“两百年前,当时的朝代还不是如今的这个朝代,在京城开封,有个姓苏的皇商,我想他即便是命中注定福寿双全,也断不可能活两百年成jīng。我想知道他百年之后魂归冥府,如今是否已经转世。”
姓苏的皇商?
黑无常侧头,双眼波澜不兴地看向夏安浅。
来自冥府的黑无常好似是有两副面孔一样,有时候幼稚得要命,还有些自恋,有时候又深不可测,尤其是他手持钢刀的时候,不怒而威,身上散发着来自幽冥深处的气息,能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在夏安浅被噩梦惊醒时跟她开玩笑的黑无常是前一副面孔,那么此刻无意是属于后一副面孔。
夏安浅喜欢那个有些幼稚自恋的黑无常,而那个会让人不寒而栗的黑无常,她总是有些敬而远之。譬如此刻,她对着黑无常的视线,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样的话来。
黑无常将手中的钢刀收好,双手环胸望着河面,河面上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是少年模样的鲤鱼jīng。他见到跟夏安浅待在一起的黑无常,先是一愣,随即十分恭敬地朝他微微颔首,然后又潜入了水里。
黑无常望着河面上鲤鱼jīng吐出的那串泡泡,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安浅,你这个问题,我可不能随便回答你。”
夏安浅抿了抿嘴,忘了刚才自己还在后悔,这些年来她时常跟黑无常斗嘴,于是本能地反击,“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说过,轮回之事归冥府管,跟天机有什么关系?”
黑无常低头,眼中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夏安浅。
夏安浅掀起眼皮,清润双眼带着希冀望向他,“大人。”
黑无常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几分戏谑,“你为了打听此人,也是豁出去了啊。”
夏安浅终于恼羞成怒,站了起来,轻哼一声,“大人爱说不说,我想要知道的,总是可以知道。”
黑无常听到她的话,感觉十分新鲜,“哦?你怎么知道?”
夏安浅眼睛横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她那一笑,身上的戾气便一扫而空,她笑着缓缓走到黑无常跟前,抬手整了整黑无常的衣襟,语气轻柔,“大人还记得聂鹏云吗?”
黑无常:“当然记得。”
夏安浅螓首低垂,手指在他的衣襟上缓缓移动,声音揉着笑意可挑衅之意十分明显:“大人是活了万把几千年的人了,修行千年,心如止水。可也并不是所有的能者都像是大人这般,安浅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胜在这副皮囊,还是有人喜欢的。”
黑无常眉头微蹙了下,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夏安浅仰着头,脸上笑容得意又嚣张。可下一瞬,她笑容一收,想要甩开黑无常的手腕。
可惜……没能成功甩开。
黑无常扣着她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夏安浅就被他带回了跟前,他另一只手环上了夏安浅的腰身,将她更往自己的怀里带,“嗯,你这模样,确实挺招人喜欢的。何必要去求别人,不如你想着法子哄我高兴,没准我心里高兴了,就愿意跟你说了。”
夏安浅本来是想要跟黑无常用激将法的,可没想到这家伙完全不吃她那一套,相反还顺着她的套路继续走。她的脑子空白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十分生气地瞪向黑无常,“放开!”
黑无常的声音懒洋洋的,“不放。”
第19章 阿英(六)
夏安浅显然没想到黑无常竟然也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惊呆了,瞪大着眼睛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迎着她那双充满生气的眼睛,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是这样充满了生气的夏安浅,让人看着顺眼些。那种既温柔又伤心的眼神放在她身上,真是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心头被一根不知名的树枝使劲地挠使劲地戳,虽不至于说是疼痛,可总是让他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我不说,你反正也要打算找别人去打听的。不如就把我当成旁人,万一真将我哄高兴了呢?要知道,我给你的东西总比别人给的要可靠。”
夏安浅总算是看穿了,这个男人就是想要消遣她。她笑了笑,怒极反笑,gān脆顺水推舟。
有什么不可以?
她倒也十分柔顺地靠近了黑无常的怀里,笑叹着说道:“大人原来是想要安浅哄您高兴,您早说呀。只要是大人想要的,我怎么会不去做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双臂十分主动大胆地环上男人的脖子。她以为黑无常会做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反而是将她拉开了。
夏安浅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黑无常望着她的目光看不清喜怒,脸上神qíng倒是自若,他说话的语气也十分闲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安浅,你执念过深。”
夏安浅脸色一变,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她轻哼了一声,飞身到了另一块石头上,冷清的目光跟黑无常对视着。
执念不深,又怎会成为地缚灵?
两百多年来,日复一日,在这白水河畔流连。即使bī迫自己不再去想,可那些放不开的无法看透的,依然搁置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黑无常目光有些冷淡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又笑了起来。
“唔,是我说错话了。你若没执念,早该不在这地方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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