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浅随手折了一个芦苇拿在手里, 语气也不怎么好,“到这时候,即使她还认得我们也没有用。你没看到她杀了多少人吗?”顿了顿,她回头看向劲风,“说不定见到你,也二话不说就将也杀了。”
劲风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可马上他又很有信心,“我不信秋练会杀我!”
夏安浅气笑了,“你对她可是真有信心啊。”
劲风低下头,又觉得白秋练还那么喜欢慕蟾宫呢,也是说杀就杀,他这个几百年前认来的亲戚,说不定也是面子不够大。这么一想,他又抬头,语气十分纠结地问:“我们去找她,是不是真的会有危险?”
夏安浅将手中的那只芦苇往劲风的头上打了下去,没好气,“是,所以可不可以等鬼使大人来了再说啊?”
劲风一把将夏安浅手中的芦苇抢了过来,像是泄愤一样嚼了嚼那根芦苇。
夏安浅:“……”
劲风像是牛吃糙一样嚼了半天芦苇,才低着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鬼使大人既然已经送了消息来,我们还不听他的,是辜负了他的好意。可你也说了,我们离开西海的时候,龙君身受禁术的双倍反噬,鬼使大人受阎君所托,在龙君的qíng况尚未稳定之前大概是不会离开西海的。这么一耽误,秋练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qíng来?”
鲤鱼jīng少年模样的脸上此时十分难过的模样,“安浅,对不起。一开始你就觉得我想找龙君讲道理十分荒谬,可我还是不听你的,是我把事qíng想得太简单。你……你心里不要有负担,都是我的错。”
到这时候,其实夏安浅心里的烦躁也散去了一些,当问题来了的时候,相互埋怨彼此心生不满,本就于事无补。她偏头看着劲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鬼使大人说了白秋练在苏州,可如今她人也杀了火也烧了,大概已经离开了。”
其实真要说今天的局面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的话,她也并不能说得出口。劲风的话虽然让她生气,但有的事qíng她心里也是很明白的。白秋练入魔的关键是她自己的本心,可有的事qíng也是yīn差阳错。如果当时没有心软把障目珠给白秋练,那就好了。
她搅进一趟浑水里,没事惹了一身骚。黑无常天天跟她说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慡,听得她烦死人。可如今白秋练杀了这么多人,谁知道这个什么鬼天道会不会将白秋练的孽缘qíng债也记一笔账到她的头上。
夏安浅:“要找白秋练也不是不可以,但劲风,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这样的教训,一次足矣。他们并没有qiáng到可以怼天怼地怼空气,相反,他们还很弱,当能力还不足以管闲事的时候,最好还是闲事少管。
江边朗月清风,夏安浅看着江面上的水波,觉得人生际遇这些事qíng,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的白秋练,会在哪儿呢?
如果她是白秋练,入魔了肯定是因为想要替母亲报仇,她会去西海吗?还是说,她虽然入魔,但开始心中还是想和慕蟾宫一起的,所以才会到了苏州。谁知到了苏州,慕蟾宫要另娶他人,所以她就丧失了理智,彻底堕落。
现在慕蟾宫死了,白秋练下一步会去哪儿?
她母亲灰飞烟灭的西海?
还是她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的dòng庭?
她还在想着,忽然一波水làng朝她涌了过来,她一看就知道是安风在淘气,捏了个手诀,涌向她的水làng又退回了江里去。
而安风站在江面上,歪着脑袋看着夏安浅。
夏安浅望着他,将心力的千头万绪放下,柔声问道:“怎么,不想在这里玩了?不想在这里玩的话我们去dòng庭玩,好不好?”
夏安浅觉得此刻的白秋练,要么就是在dòng庭躲着修炼法术,要么就是跑到西海去,想找机会到龙宫去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事qíng,也就是局外人看着的时候发出的一声感叹而已,身在局中,谁又放得下?更何况,白秋练亲眼目睹母亲血祭王妃,王妃醒了,她却再也没有了母亲。
夏安浅本来是想直接去西海的,可转念一想,要是白秋练去了西海,黑无常还在那个地方,也没她cha手的余地,说不准黑无常还要嫌她添乱。
鉴于上一次用离恨镜的时候被黑无常放倒了的经历,夏安浅觉得自己还是别去cao那样的闲心比较好,还是和安风他们一起去dòng庭看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安风踩着江面的水,并未回答。
夏安浅:“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如果鬼使大人生气了,我可就说是你想要去的啊。”
当了背锅侠的安风依旧不言不语,他笑着上前扯着夏安浅的衣袖,想让她陪着玩闹。
夏安浅看着他的模样,今天发生的这些事qíng也实在是太让人心烦了,见安风缠着她玩耍,gān脆就跟他玩了几把。
只见江上稚儿和一个女子立在江面上,衣袂飘飘,而那女子一捏手诀,原本平静的江面登时升起了一股巨làng,朝那稚儿扑过去。
稚儿见状,不仅不怕,还哈哈大笑着跑到那巨làng上方,踏làng跑到江边去。
夏安浅见状,又念了个口诀,化出了十八条巨大的水龙追着安风。
安风被十几条水龙追着,还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一回头,哈了一声,十几条水龙就变成了冰龙,凝固在空中,然后咚咚咚的几声响,凝固成冰的水龙就掉到江里去了。
在岸边的劲风目瞪口呆,安浅居然一下子召出了十八条大水龙!
他记得前一阵子夏安浅和安风玩耍的时候,也就能召唤出几条水龙而已,现在已经能召唤出十八条了。这样的进步,好像也有些不太寻常。
劲风看着夏安浅,又想起今晚跟夏安浅所说的白秋练之事,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愁是喜。
而此时,白秋练正在dòng庭边上,她满身血污回到了昔日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
她是在这个地方出生,在这个地方长大,甚至,她也是在这个地方,遇见了那个爱念诗的少年。长相英俊,又文质彬彬,她最喜欢的,就是在他念诗的时候,藏在他的窗户底下。
他念到兴致高处时,会摇头换脑,那个模样,真的十分可爱。
她迷上了少年念诗的声音,爱上了少年念诗的模样,甚至为此相思成疾。可是少年的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天他辞别,让她耐心等待,等到他的父亲不再那么反对之时,就来娶她为妻。
她一直在等他,凡人朝生暮死,对于凡人女子而言,三年时间不短了。但她没关系,她活了几百年,依然年轻,等到少年前来迎娶她的时候,她依然年轻,少年不会嫌弃她的。
不是说好了,要娶她的么?怎么才三年过去,他就要娶别人了呢?
白秋练缓步走进了dòng庭,dòng庭湖的水温柔地包裹着她,像极了阿娘的怀抱。可是她的阿娘呢?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世间种种际遇,根本轮不到她来控制。她的阿娘被西海龙君用来血祭,她亲眼目睹阿娘形神俱灭却无能为力,她离开时西海甚至还害怕西海王妃并没有醒过来,西海龙君要再将她捉去血祭。
当年被长辈一直隐瞒着的事qíng,终于在血祭的那天全部都赤luǒluǒ地铺在她的面前。原来她的外婆曾经那样为qíng痴狂,若是以前,她一定不能理解。可是如今,当她看到慕蟾宫家中张灯结彩,管事在讨论着新婚之日,慕蟾宫该要做些什么事qíng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心中所想。
她要将那些跟慕蟾宫有关系的人统统都杀了。
白秋练低头,隐藏在宽袖中的手此刻露出来,只见她的手背上有一朵黑色的莲花。这朵黑莲,还是她按照姥姥留下来的一本书籍里记载的那样种下的。她每天都要喝一个人的心头血来养这朵黑莲,开始的时候手背上黑莲的颜色很浅,不细看的话只感觉那是浅浅的灰色。可现在,这朵黑莲的颜色已经比之前黑了。
她今天还没喝血呢,怎么会就变黑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今天杀了慕家的那些人和苏小小么?白秋练一只手摩挲着手背上的黑莲,目光有些茫然,天地之大,她觉得竟然没有一处能算是她的家。
她想了想,抬手,掌中就出现了她先前用的手环,那个阿娘给她,说是能穿越任何阵法的手环,可惜机会只有三次,最后一次被她用完了。那天她离开了西海,心中十分气愤难过,可却无计可施,恨极恼极,竟然晕厥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她望着黑明星稀的夜空,想起了母亲惨死的场景,一股恨意萦绕在心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散去。就在她难过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忽然手环亮了,亮了的手环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是忽然让她看到了两千年前,她的外婆是如何惨死的。而她在临死之前,又是怎样将她所修习的功法偷偷封印进他们的传家宝手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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