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衣的男人不徐不疾地走在白水河畔,时而驻足凝望河面,时而又叹息着往前走,好似漫无目的一般。
夏安浅站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望着月光下的男人。
果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男欢女爱,皆是你qíng我愿,金十娘一生被他蒙蔽,至死对他也深qíng不移,也算是他有本事。
聂鹏云正在河边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像是能看到鬼魅一般,有些惊讶地看向夏安浅所在的榕树下。
白水河畔的风带着夜里独特的湿气和青糙的芳香,缓缓拂过,带起她的发丝衣带。
聂鹏云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往前,他站在离安浅不远不近的地方,忽然朝她作揖行礼,“姑娘,恕小生冒昧,你只身一人,何以深夜在河边流连?”
夏安浅一愣:他能看见鬼魅?
随即又回过神来,金十娘夜夜与他相会,要是他的yīn阳眼不开的话,又怎能看见金十娘。但yīn阳眼这玩意儿,也不是谁都能开的,不知道金十娘是用了什么法子给这家伙开的。
夏安浅侧头,看向聂鹏云,没有搭腔。
聂鹏云长得好眉好貌,相当符合古人对美男的审美标准,加上身材也十分不错,一身长衫,月光下看着倒是有几分君子如玉的姿态。他就如同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要享齐人之福的心态。
家花自然是好,可野花也有她独特的韵味。
聂鹏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而且他似乎很善于利用自己的长处,就如同此刻在夏安浅跟前,彬彬有礼的斯文君子。
他见夏安浅没有搭腔,不由得上前了两步,“姑娘?”
夏安浅侧过身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公子应当避嫌。”
夜凉如水,传来的女声冷清悦耳。聂鹏云望着夏安浅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他见过金十娘那般温柔动人的女子,也跟热qíng放|dàng的丽姬厮混过,他宅中稍有姿色的侍女,都跟他有过露水qíng缘,那些人要么是yù迎还拒,要么是投怀送抱,即使是守着所谓的礼教男女之防,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做一下姿态,哪个都没有像眼前夏安浅这般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聂鹏云望着夏安浅的背影,心中涌起了几分跃跃yù试的冲动。
夏安浅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太多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人间冥界,各有各的规则。她想要日子过得安生,就不能gān扰生人,难道要她跟聂鹏云说她是鬼不成?
夏安浅静立了一会儿,见聂鹏云还没走,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公子,您不宜在此久留。”
聂鹏云闻言,不仅不生气,反而又上前了两步,“小生担心姑娘深夜只身一人在此,会遇见心有歹意之人,不如姑娘告知小生您家住何处,让小生送您回家?”
夏安浅闻言,回过头去,冷冷一瞥。
目光冷清,可她的眼睛却意外地好看。
聂鹏云被夏安浅那一眼弄得心中无比dàng漾,不知道这样冷清的人,热qíng起来的时候,是怎生的模样?
夏安浅望向聂鹏云的眼角微微一挑,便挑出了几分风qíng,她盯着聂鹏云半晌,红唇微弯了下,“你想送我回家?”
也不知道该说着聂鹏云是色胆包天还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他大概是跟金十娘丽姬这些人混了有些时日,以为鬼魅女妖,都喜欢跟人间男子厮混,寻欢作乐,不会取他xing命。所以聂鹏云见到了夏安浅的那个笑容,更加心动了,“不知姑娘是否赏脸。”
夏安浅:“可我家很远。”
聂鹏云:“你家路远,有我作伴,岂不是更好?”
夏安浅微微一笑,“怎么更好了?”
聂鹏云望着夏安浅那个清浅的笑容,目不转睛,他说道:“若是姑娘走累了脚疼,小生可以背你回去。”
夏安浅闻言,一愣,这等孟làng的言辞,竟从这么一个从小就读所谓圣贤书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她看向聂鹏云,笑了笑,“公子好生热qíng,可三更半夜,您就不怕我不是人?”
聂鹏云听夏安浅言辞,以为她已经心动。他也并非是书呆子,没有哪个人家的闺女会在三更半夜在河边游dàng,眼前的女子,怕且是不知道何方灵体。但他这些年来家中放着一个金十娘,还能瞒天过海跟后宅侍女寻欢作乐,又跟丽姬这样的女妖勾搭上,胆子早就肥的能喂狗了。因此丝毫不觉得跟夏安浅沾上关系,会有什么危险。
在他看来,人要快活所以寻欢作乐,同样的,众生万物,大抵也是这般。
聂鹏云:“是人不是人,有那么重要吗?姑娘深夜在此流连,大概便是因为心中寂寞难耐,才会如此吧?相遇皆是有缘,今夜你我皆是寂寞之人,何不彼此安慰一番?”
夏安浅侧头,望着他。
真是有意思。
她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朝聂鹏云伸出了手,“我适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如今疼得狠。”
聂鹏云望着朝他伸过来的莹白双手,十指如玉,他抬起手抓住,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对方的手里传了过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夏安浅感觉到他的动静,抬起眼,问道:“公子,你怕了吗?”
那一阵冷意,让聂鹏云的脑子清醒了一下,可当他听到夏安浅的话时,又脑子发热了。“不,我怎会害怕?我只是在想,姑娘到底是在此流连了多久,手怎会凉成这般?”
他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也抬起,细细摩挲着夏安浅的手背。
夏安浅望着他的举动,忽然她朝他靠近,聂鹏云感觉到一股yīn冷的气息朝自己袭来,可那股yīn冷的气息又带着几分幽幽的冷香,禁忌又诱惑。
夏安浅忽然抬手,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衣襟,声音轻柔,“公子,我觉得……好冷啊。”
她的话音刚落,手就已经用力,将聂鹏云往后推。聂鹏云一愣,抓着她的那只手没松开,就连着她一起抱着倒在了地上,河边土地松软又是糙地,因此他没感觉到疼痛反而尝到了美人投怀送抱的滋味儿。
他躺在糙地上,望着趴在他上方的夏安浅。
夏安浅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缓缓低头,她的气息渐近,快要跟身下男人的气息jiāo缠在一起。
聂鹏云怔怔望着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放在他胸前的那只手,指甲陡然变长,指甲在月光下还反she出森然的光亮。
第8章 鬼妻(八)
聂鹏云看着悬在他上方的夏安浅,觉得有些口gān舌燥。
夏安浅朝他凑近,鼻尖快要触碰到他的,吐气如兰,“公子,我与丽姬,哪个更好些?”
聂鹏云舔了舔唇,“自然是姑娘更好些。”
夏安浅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按在他胸前的手稍一使力,她正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忽然一阵qiáng烈的杀气朝她涌来,她一愣,抬头。
只见在河的对面,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夏安浅见过他,安风很喜欢这个家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跟他求抱抱。
夏安浅目光跟他对视着,男人面无表qíng,狭长有神的双目就那么盯着她,他的怀里还抱着佩剑,姿态十分悠闲,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按在聂远鹏胸前的那只手,长得怕人的指甲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夏安浅有些惋惜地坐了起来。
聂鹏云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跟他投怀送抱的美人,怎么忽然之间又变了个样。
聂鹏云:“姑娘?”
夏安浅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又变成了先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公子,此地您不宜久留,速速离开吧。”
聂鹏云:“……”
夏安浅侧头,看向他,“金十娘生前是你的结发妻子,对吧?公子妻子亡故,便又续弦,可惜新婚之夜,续弦的夫人被金十娘所害,公子深夜在此流连,竟不怕您的两位妻子要找您索命吗?”
聂鹏云一怔,随即笑道:“我何惧之有?金十娘生前与我私奔,我从未qiáng迫于她。死后她想方设法与我夜夜相会,我也并未要求她为我那般。至于后来被金十娘所害的夫人,我虽为她惋惜,可叹红颜薄命,但冤有头债有主,害她之人是金十娘,她又怎会来找我索命?”
“至于十娘,她原是大家闺秀。我在落难之时,蒙她搭救,我带她回聂家村后,排除万难娶她为妻,自认不曾辜负她。可谁知,她死后也冥顽不灵,非要与我一起。续弦之事,我已告诉她木已成舟,她既然已经魂归地府,自然是要有人顶替她的位置。谁知她不听我劝阻,还闹出人命来,如今害我父亲在聂家村沦为笑柄,进出都被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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