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双眼,轻喃着说道:“我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就是小唯那时候错愕的模样,到最后靠在他肩膀仿若自语般的话,让他一直无法对小唯狠下心。
楚楚动人的少女,柔qíng万千。
王生想:我不过是一时qíng迷意乱,无论如何,我总是不会做出对不住佩蓉的事qíng。
夏安浅听到王生的话,十分同qíng地说道:“没想到小唯姑娘竟是这样的经历。”
王生点头,“我长年累月在边疆,佩蓉一个人在将军府也孤独寂寞,我本想带小唯回来好让她们有个伴,谁知——”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说道:“总之许多事qíng人算不如天算,安浅,你多去陪陪佩蓉,开解一下她。”
夏安浅默不作声地走在雪地上,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即使是王生这样的将军,居然那样轻易地相信了小唯的说辞。
第72章 画皮(六)
深夜,月光悬挂在天。
两道人影一高一矮地走在雪地上,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夏安浅看着投she在地上的影子, 侧头看向王生。
她侧头的时候, 恰好对上王生的目光。
夏安浅眨了眨眼, 似乎是愣了一下, 随即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王生看着她那有些不太自在的模样,不由觉得莞尔。可细细看着身边的少女,她跟小唯和佩蓉都不一样。
佩蓉一直都是端庄大方的, 即使是少女时期, 也是十分的雅丽。小唯则像是海中的水妖一样, 美得动人心弦又带着神秘的蛊惑, 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迷恋。但眼前的夏安浅, 她无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肤若凝脂, 眼似一汪秋水,她既不像佩蓉也不想小唯, 王生觉得夏安浅美得十分清灵。
带着蛊惑的美感容易让人心生yù|望, 而清灵之美,则让人想珍之藏之。
王生轻咳了一声, 嗓音低柔地问道:“安浅, 我听佩蓉说, 你尚未说亲。”
夏安浅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喜欢怎样的?姐夫身边有不少的青年才俊,前连天佩蓉还与我说, 让我留意一下身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少女听到姐夫的话,俏脸飞红,头更加的低了下去,好似月光的雪地上有什么宝藏似的,半天也不抬头,也不吱声。
王生好耐心,一路陪她到住处的门口,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望着眼前一直低着头的少女,“夫妻本为一体,佩蓉为你cao心,也就是我为你cao心。你跟姐夫还要见外吗?你喜欢怎样的,嗯?”
夏安浅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原本白皙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少女的眼眸清澈动人,她带着几分羞意微微一笑,带出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梨涡。
“自从父母去世,我便不敢再想这些事qíng。安风到底还年幼,虽然说出去十分不自量力,或许还会惹人嘲笑,我从前一直想着,只要安风能安然长大,日后有出息,我便心满意足。至于我的婚配之事,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王生闻言,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怜惜之qíng。
这个是他妻子的表妹,相貌谈吐都不俗,又十分懂事,可偏偏,身世凄惨。
他几乎是诱哄般跟夏安浅说道:“从前不敢想,如今有姐姐和姐夫在,你可以想了。”
“我觉得,像是姐夫这般的,就挺好。”
王生一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安浅已经进了院子,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少女踩着月光下的雪地,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拽着,缠绕在双臂的披帛垂在她身体的两侧,即使是背影,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夏安浅才背过身体,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
她心想,如果小唯不是妖,这笔买卖说不定要赔银子。但为了不那么亏,至少得让佩蓉看清王生的真面目。
想到佩蓉,夏安浅觉得真是可叹又可惜。
在佩蓉看来,王生对小唯的迷恋是她今生巨大的苦难,可事实却是没有了这个小唯,还是会有另一个小唯。
佩蓉的苦难对于别人来说,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夏安浅踩着脚下的雪地,然后发现院子里不见安风的踪迹。她愣了下,飞身上了将军府的上空,看了一遍还是不见安风的踪迹。她翩然下地,打算用戴在手腕的那串珠子来跟安风联系一下,好让小家伙赶紧回来。
谁知她还没动作,一个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你似乎玩得很高兴。”
那是黑无常的声音,夏安浅有些恼怒地转身,打算跟这位鬼使大人说不要动不动就在背后吓人,虽然她不会轻易被吓死,但也并不乐在其中。
可才转身,才发现安风坐在黑无常的肩膀上,手里还拿着好几串冰糖葫芦。
夏安浅一口气顿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快要被噎死。她沉默了半晌,才问:“大人怎么会跟安风一起?”
黑无常:“我不是说了,我在人间也有许多朋友么?四皇子也是我的朋友,我本在他的府邸休息的,安风感应到我在江城,跑去找我玩了。”
夏安浅:“……”
“我这不是想着安风不是将军夫人的表弟么?半夜三更人不见了还得了?就带着安风回来了。”黑无常将坐在肩膀上的安风拎了下来,安风马上就递了一串冰糖葫芦给夏安浅。
夏安浅俯身揉了揉他的头,“我不吃。”
安风听了夏安浅的话,“嗷呜”的一下将冰糖葫芦往嘴里塞,咬得嘎嘣嘎嘣响。
夏安浅就在那嘎嘣嘎嘣的背景音里,瞅了黑无常一眼。黑无常脸色不见异常,只是夏安浅莫名地就觉得他好似有几分不对劲,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黑无常此刻的神qíng像极了夏安浅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冷淡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她的心中不由得恍惚了下,随即又回神。
黑无常:“你不是讨厌王生?”
“也不能说有多讨厌。大人,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聂家村见面的时候吗?”
黑无常不知道夏安浅怎么会无端端就想起了他们在白水河边第一次见面的事qíng,但依然点了点头。
夏安浅低头,手中转出了一团白雪。她侧头,想了想,然后捏了一个女子放在掌中,“我至今还记得金十娘,她深爱着丈夫,因此在魂归地府之后,瞒天过海要到人间与丈夫相会。谁知丈夫却要续弦,她一怒之下,迁怒于新妇,在新婚之夜,挖了新妇的心肝,后来被兰若寺的海棠树妖利用,变成了怨灵。”
“我那时候觉得金十娘真的可怜又可惜,后来离开了白水河,在人间游历,可谁也没有让我有那样的心qíng,直到如今遇见了王生的妻子佩蓉。”
她说话的时候,螓首低垂,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一道yīn影。她笑了笑,弯腰,将手中的那个女子放在了雪地上。
黑无常的目光落在雪地上的那个雪人,问道:“你觉得佩蓉跟金十娘一样?”
夏安浅点头,但随即又摇头,“有的地方一样,有的地方不一样。人心易变,她们都将丈夫的心看得太重,可这也不能怪她们。谁让这浊气滚滚的人间,对女子就是这么不公,让她们天生就要接受出嫁从夫这样不公平的事qíng。”
而可恨这些男人,见到了年轻貌美的女子,便能见一个爱一个,毫不愧疚。有朝一日,抛弃了那些曾经迷恋过的女子,重新将心思放在妻子身上,还能博得一个làng子回头金不换的美名。
黑无常一挥手,那被夏安浅放在雪地上的雪人就已经落在了他的掌心。他有些意外,原来夏安浅捏这些小玩意儿还是有模有样的。
他手一转,那个雪人就不见了。
“你心中替她们惋惜,可我也与你说过,像是王生和聂鹏云这样的人,并非罪大恶极。而且像佩蓉这样的女子,世间多的是,你也犯不着像刚才那般与王生周旋。”
大概鬼使大人也没发现,他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竟然带着几分隐隐的怒气。
夏安浅抬眼,望着鬼使大人面沉似水的模样,忽然转出了一团玄冰。她想了想,指尖凝聚气感,用指甲化作刀,没两下那块玄冰就被削出个像是男人的身形来。
大概是因为手头有活,她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的,“像佩蓉这样的女子确实不少,可谁也没想佩蓉这般,找上我。其实要是论买卖,我大可不必那么费心,但大人不时常与我说,千万别以修行为由,就偷懒不修功德么?我若是这能帮佩蓉,也算功德一件吧?”
黑无常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她头也没抬,似乎十分专心于手中的雕工,“佩蓉希望我能在王生面前揭发小唯的真面目。可她和王生,年少时曾有朋友是捉妖师。再说了,在江城之中,修道的人并不少,即便真有jīng怪在江城出现,这些凡人都不会如何。他们并不怕妖,真有妖伤人,我猜这些凡人都敢自个儿联合在一起去杀妖。所以即使小唯是妖,只要王生是真的迷恋她,对佩蓉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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