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秦钟脱了夏衫,将那黑色骑装穿在身上,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掩饰神色,便道,“既然穿好了,便走吧!”
此次去的地方在京城南郊,离城五十里处,那里有个猎场,与皇家猎场不过隔了座山头,里面的动物都不是圈养放出的,而是自然生长的,占着这两条优势,成了京城子弟们撒欢的好地方。
水灏在端王府十五年,却如个孤零零的影子一般,在端王府,甚至是端王一系看来,水灏xing子沉闷,除了一身武艺并无长处,他又无外家扶持,自然与大公子、二公子等人没法比,因此,对水灏的关注一直不高。他们却不知,水灏也因着这份自由,在外jiāo了不少朋友,此次打猎,便是其中一个名唤程韵的,要为母亲过寿,想猎点活物做礼物。
因着猎场夏天休猎,因此需要水灏带着才能进去。
秦钟骑在马上,坠在最后,慢悠悠地跑着,身边只有摘星跟着。他眯着眼,瞧着眼前的六个人,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水灏的朋友圈。想着刚才的一番介绍,秦钟心中不由觉得自己当初还是看轻了水灏。
那程韵乃是京城富商程涛的独子,这程涛就连他也略知一二,经营的是胭脂水粉,京城中十有八、九的胭脂水粉都出自他的手。而另一个名唤陈秋的,家中开得则是镖局,秦钟想得深些,这样的人,若是聚集起千八百口子,怕也是一股小势力,能在关键时刻起不少用。而吴明、吴优两人则是一对兄弟,家里开的百善堂则是京中著名的药铺,更重要的是,他家顶着皇商的牌子,每年不知往宫中上供多少成品药。
这三家看起来不过是商贾人家,与水灏的身份着实不搭配,但有钱有人又有药,若是水灏真用好了,怕也能有番作为。还有一个,秦钟看着那个穿着身白色夏衫的男子,此人名为郭放,仅有十七岁,却是个落地的举人,去年冬日因没钱jiāo付房费,被赶到大街上,差点冻死,是水灏救了他。
这怕是谋士了吧!秦钟暗想,水灏似乎替自己招揽了不少人。只是不知怎的,这人不怎么搭理他。
而此时,水灏因看不见秦钟,便示意他们几个先走,自己将马速放慢了些,待到秦钟跟了上来,也不出声,只是跟他并排走。他不说话,秦钟也不搭理他,一路竟是沉闷着到了猎场。
都是半大小伙子,早到的几人早就摩拳擦掌,看见他俩,除了郭放,其他四个都撒欢地奔了出去。水灏让跟随的仆人拿了个不大的小弓出来,递给秦钟,道,“你用这个就行了。”
秦钟撇了撇嘴,他力大无穷的事水灏早就知道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再提起,看今天这样子,似是想替他隐瞒,秦钟领他的qíng,便高兴的接了,催着摘星向着树林里奔去。水灏黑着脸,瞧着秦钟一溜烟没了影子,只得自己也拿了弓箭,追了上去。
秦钟有股子力气,she箭更是练过,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并没有显露,一上午不过打了两只兔子,那摘星收着,还说回去给他爹做着吃。摘星撇嘴,老爷稀饭都咽不下去呢,兔ròu怎么吃?只是不敢说出来。
主仆两人正在小林子里扑腾的欢实,却突然听到不远处起了争执声,秦钟本不yù管,谁料到还是摘星耳朵尖,说道,“是那个程韵的声音。”
秦钟想了想,一起来的,终不能袖手旁观,便吩咐了摘星去寻别人,自己则想着那处走去。到了离着不远处,恰好瞧着,地上躺着一头小鹿,身上有不少血液,怕是已经死透了。而争吵的人,一边则是那程韵,一边却也是个熟人——王仁!
王仁胖乎乎的,连个腰都没有,却学着女人骂街,一手掐腰,一手拿着马鞭指着程韵,道,“这鹿明明就是小爷先看上的,原本准备活捉了,你小子竟然给she死了。”
那边程韵却也胆大,回嘴道,“你说你看上便是你的了,这鹿上好歹有我的箭呢,你有什么可证明吗?”他嗤笑道,“你看到的东西多着呢,样样都是你家的?”
王仁还未说话,他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却开口了,“呸!爷爷说是爷爷家的,就是爷爷家的,你他呀的敢动爷爷的东西,小心你爷爷个腿儿!”
这一串爷爷,饶是秦钟也给绕晕乎了,程韵听了,脸都气紫了,呸道,“我CAO你爷爷个腿儿!”
那男孩听程韵怎么愿意,当即一双眉头紧皱,一双拳头便举了起来,那王仁却也是个不怕事的,当即助威道,“薛蟠,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抢爷的东西,嘴还敢这么臭!”
30露神态郭放疑心 孬王仁弃友逃跑
薛蟠?
秦钟听了这名字,不禁愣了,他怎的现在就跑来了京城?说起来,这红楼梦倒霉催的不止秦家一家,薛家也算一个,钱财没了不说,哥哥娶了个霸王,妹妹好不容易嫁了心上人,却偏偏贾宝玉出家去了。只是秦家和薛家还有略有分别,秦家本来就没根基,而薛家的落败却完完全全自薛蟠开始。
那薛蟠岁数不大,但却长得颇为敦实,此时一双浓眉紧皱,嘴里喊打喊杀,人已经如火箭一般窜了过去。程韵跟水灏差不多年纪,如今也有十四五岁,长得虽不算单薄,却并不qiáng壮。秦钟想着那薛霸王的名头,便有意张口提醒程韵小心,只是一句话还没出嗓,便听着啪的一声,薛蟠哎呦了一下,整个人便捂着肚子躺倒在地。
一群人竟是惊得忘了说话。
那程韵悠悠然走过去,拿着脚丫子揉捏着薛蟠的肚子,哼道,“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装大爷?”
那薛蟠忍不住疼,终是扭过了头来,一张胖脸竟是已经疼得煞白,只是嘴巴上还不肯认输,“爷爷不过是没瞧见你出拳,若是再来,小心你的腿儿!”
程韵听了他口中不gān不净,心中生气,脚下的力气便开始加大,薛蟠整个脸冷汗都出了来,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人从对面过来,正是吴明、吴优和陈秋三人。
那吴明瞧见了程韵脚下的人,当即说道,“程韵快快放手,这不是薛大爷吗?”
原来那吴家与薛家俱是皇商,原先却是见过几面。那边薛蟠已是忍耐不住,瞧见熟人,连忙求助,“吴大哥,快些救我,此人要杀了我!”
终究是吴明的朋友,程韵抬起了腿,踢了他屁股一脚,放了那薛蟠一马。却没想到薛蟠一滚回王仁身边,竟是张口就道,“你抢了我家鹿,又打了我,来人啊,将他捉起来,让他瞧瞧爷爷我的厉害。”说话间,一群小厮已经将程韵几人围住。
别说吴明变了脸色,就连隐在一旁的秦钟也哭笑不得,这霸王果然不通qíng理,却不想身后却猛然出现个声音,“这小子无赖的到挺有意思。”秦钟吓了一跳,向后看去,不是水灏是谁?
水灏却是伸手扶了他的肩,低头小声道,“别出声,那王仁认得我,咱们这里看热闹即好。”
天气热,两人又挨得近,秦钟颇有些不自在,便挣扎了两下,却不知为何,那水灏竟是没感觉似得,一双手钳得他肩膀疼,也没放开,无奈之下,秦钟只好妥协,乖乖的看戏。
却听水灏道,“这人是贾王史薛四家中的薛家嫡子薛蟠,祖上被封了紫薇舍人,有皇商的名号,家中怕有百万之财。他爹爹早丧,如今薛家只留下薛蟠支撑门户,却是个狗屁不通的无赖。这几日正是王子腾的生日,薛蟠怕是上京给舅舅拜寿来的。”
秦钟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在水灏嘴里,薛蟠不就是人傻,钱多吗?他不禁抬了头,难不成水灏动了薛家的念头。那水灏却是接着说道,“你说,若是有百万之财,我还怕二哥他们吗?”
这话却说得过于露骨了,秦钟叹了口气,他选择做这个伴读,用端王府的势力避难,那么便避不了这些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秦钟终是道,“薛家后面站着贾、王两家,此事不易办。”
既然张了口,却是愿意与水灏共坐一船了。水灏心中高兴,忍不住低头看眼前的人,秦钟双眼目视前方,正瞧着那帮僵持着的人,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阳光从树叶的空隙总洒落,有几块恰恰照在了秦钟的脸上,连脸上的细微的绒毛竟也瞧得清清楚楚。水灏不由想起那日在断崖的大树上,秦钟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突然觉得,还是此时的秦钟让他心安。
秦钟哪里知道水灏的百转千回,想了想又道,“贾王两家不过是亲戚,你若是能让薛蟠心服口服的跟着你,那便不必担心那两家。”
听得秦钟为他打算,水灏心中妥帖,只是很多事不宜多说,便道,“先看戏吧!”
水灏几人不过是出来游玩,身边一人带了个小厮伺候,而那王仁显然极喜排场,竟带了下人足有二三十个,如今将他们团团围住,瞧着是根本出不去的。薛蟠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刚刚吴明救他,道,“吴大哥,你且站到一边,我收拾完了这个小人,再与你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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