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早就知道不少人猜测秦可卿是废太子之女,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秦可卿的身世竟是如此不可见人,他想着不久前,戴榕捉着他的手,在他耳边缓缓私语,“你姐姐非但是端王的女儿,她的母亲却也非一般人,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的女儿,早逝的嘉惠公主。”
秦钟只觉得当时自己浑身冒着寒气,嘉惠公主?她未曾嫁人便已逝去,竟是与亲生哥哥私通还生下了个女儿吗?戴榕却还未说完,“当年端王无奈,将这事告诉了王妃,王妃以嘉惠公主身体不好为由,说动了太后邀了她到别院住了半年多,在那里生了你姐姐。端王舍不得这孩子,却也养不得,王妃怕是也觉得一个女孩碍不了多大的事儿,便让人送到了养生堂,恰好你爹爹要抱养,便让人送到了你爹爹府上。”
他记得自己问,“端王一直知道姐姐在秦家?”
戴榕点头,“一直都知道。他这辈子最爱的怕是那个妹妹,只是嘉惠公主本就身体不好,月子里也担惊受怕,回宫不到半年便去了。”他嗤笑道,“端王书房里至今还挂着她的一幅小像呢!后来怕是听得人家说秦家的女儿长得极为漂亮,便动了心思,这才有了接你表姐回府,以她的名义邀你姐姐入府小住的事qíng。”
秦钟只觉得这天怎的比寒冬腊月还冷,他姐姐竟然是这般身世,但凡让人知道,便是死路一条,皇家怎会容忍这样的把柄存在?果然,那戴榕又道,“却不知怎的,此事竟是让那贾元chūn听到了首尾,竟是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又撺掇着贾珍来秦家下聘,八成告诉了他一些细枝末节。”
“如今宁国府在太子和端王中间两不讨好,端王府跟太子势均力敌,却是缺少个打破平衡的势力。宁国府牵着四大家族,不能小窥。”
“这对于宁国府不是火中取栗?”拿着端王的短处去谈jiāo易,日后端王得势,宁国府如何又招架之力?
“相比bàonüè的太子而言,端王显然是个好人选。再说,这种事qíng自然不会说明,宁国府只是说求娶端王的义女罢了,至于义女是谁,还是要端王定,他给个丫头也行,给了你姐姐也可,宁国府的诚意拿出几成,只看端王的想法。再说端王此时一口吃不下宁国府,只能选择妥协,非但如此,那贾元chūn也要风光一阵子的。”
“他们就不怕?”秦钟想不通。
“这世间与帝王做生意的多着呢,世家勋贵,早就盘根错节,帝王也只能忍着。你以为帝王便是无所顾忌的?”戴榕答道。
“端王不是最爱嘉惠公主吗?怎会答应将姐姐给他?”
“没养在身边,又是个女儿,”戴榕嗤笑道,“比得上那个位置重要吗?何况,王妃说了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姐姐嫁过去了,与宁国府的恩怨这才能真正抹平。到时候,秦可卿生了孩子,便是宁国府唯一的宗子,端王、贾珍又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大爷?大爷!”秦一瞧着秦钟似是在想什么,只是这事却太过惊人,他忍不住叫了两声。
秦钟迷茫地看了秦一一眼,才知道,自己竟是走神了,他揉了揉脑袋,心知这事却是不能全说,便道,“怕是宁国府和端王之间有什么jiāo易,若是明日姐姐被送回来且罢,若是没送回来,我便去找水灏试试,你在家看顾好我爹爹,莫让他知道此事。”
秦一瞧着秦钟眼下的青灰色,心中总有不忍,怎的这事qíng就一件件不断呢?他家大爷才十岁啊!
35端王府二拒秦家 水小四痛下决心
第二日一早,秦钟便让秦一带了人和谢礼,去接秦可卿归家。
只是这一次,秦一却连门也没进去,门房只说王妃吩咐了,姑娘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怕是动不了地方,要将养几日再说。
秦一自然知道,端王这次是定了要将秦可卿嫁入贾家的心思了,他们又占了个义父义母的名头,秦业躺在chuáng上,说是为秦可卿物色人家也是可行的。若是接不回小姐,这事怕是没有转圜之地了。
可是,这是端王府,是亲王府,他们小小秦家如何能撼动?
进退不行之时,却有个石子滚落在脚下,秦一顺着石子来路一看,那李胜正藏在胡同后面,仅露出半张脸,冲着他勾手。
秦一当即看了看左右,假意无奈归家之态,走出了半条街,才又转了回去,去了李胜所在的小胡同。李胜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他一直行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才道,“秦兄,大事不好了。王爷不知怎的,竟是答应了宁国府贾家的提亲,将可卿小姐许配了给贾蓉。”
这却是得了确实的消息了,秦一慌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家姑娘现在怎样?”
“事qíng也就是前日才定下,商量怕是早就开始了,小姐也是今日被叫去劝说可卿小姐才知道的。”李胜喘了口气,“可卿小姐自然不愿意,只是这事儿她没说话的余地,如今她正住在王妃的西厢房,怕是出不来了,我家小姐只说jīng神还好。”
秦一点了点头,便抱拳谢道,“多谢李兄,日后定会重谢。”说罢,便想赶回秦府去,只是那李胜却拉着了他的衣袖,面带犹豫地说,“我家小姐还有句话让你传给钟少爷。”
瞧着秦一盯着他,李胜咽了口唾沫,终是说道,“小姐说,此次不比上次,婚事已然定下了,便是捅到天边去,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臣子,且王爷作为义父此事并不算出格,怕也改变不了多少。只会留下钟少爷好辩的印象,让钟少爷想清楚这其中关键。”
竟是倒这般境地了,连表小姐也不赞成他们再想办法,秦一点点头,一时心中五味俱陈,回了秦府后,瞧着那个等在院中的小身影,竟不知该如何与秦钟说。
秦钟淡淡地看着秦一,瞧着他的神色,已经心中有了几分了然。待那秦一将李胜的话说完,秦钟木然的点了点头,地位,就因为他没有地位,所以只能被这样白白欺负吗?
庄希虽然入狱,可宁国府还在嚣张,如今竟又要娶了他家姐姐,连表姐都劝他放手,可是,对他们是退一步,对自己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跳入火坑。
他已经失去了健康的爹爹,他又怎能放弃一直疼爱他的姐姐?
秦钟握紧了拳头,他不能放弃,当即便吩咐摘星替他换衣,端王府不是还有个水灏吗?他一向不受宠,秦钟自不会为难人,让他出头,但求了他让他指点着让自己见见端王,却不是没可能。
只带了摘星一人,也不去大门,秦钟主仆从后门处下了马,摘星敲的门,开门的却是认识的一个,名唤帽儿,秦钟做伴读时,摘星无聊,跟他玩过。
瞧见熟人,摘星便将来意说了,那帽儿又不是不知道从昨夜到现在,秦家已经来了两拨人接那位小姐回家,第二次连门都不让进,虽不知道原因,但显然府中不咋待见这一家,便有些为难,摘星当即将准备好的荷包塞了过去,里面硬邦邦的,显然是一块不小的银子,又说不见别人,只见莫邪,帽儿这才说道,“我去传话,能不能见不敢保证。”
午时三刻,正是休息的时候,水灏一般此时在跑马场练习拳脚。小厮莫邪守在一旁,替他拿着衣物。门上的帽儿悄悄地探出了个头,对他勾了勾手。
莫邪瞧见了,先是瞅了瞅水灏,瞧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束的样子,这才过去。那帽儿道,“秦大爷来了,在后门那等着,说是要见你。”
莫邪自幼在府中生活,知道的并不比帽儿少,他自然明白见他便是想见四爷的意思,只是四爷从半月前,便已经厌了秦钟,连带着连伴读都不让他做了,今日早上之事四爷也知道,并未多说些什么,莫邪揣摩着,瞧着水灏过来喝水,便示意帽儿等着,自己过去伺候,边问道,“爷,秦大爷在后门……”
将手中的水一口饮尽,水灏淡淡地说道,“就说我没空,让他回去吧。”莫邪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四爷的心思,心中高兴,到了帽儿身边,便道,“爷没空见他。”
瞧着莫邪走远了,水灏才低了头,用手抱住了脑袋。
今日一早,父亲便将他叫去了书房,只是跟他说他为秦可卿定了一门婚事,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让他来,则是给他个差事,婚书上要父母签名,端王算不得亲生的,名不正言不顺,让他将这事儿办了。
婚书一式两份,不过轻薄的几张纸,水灏却觉得重如千斤。只是,端王爷就那么看着他,他自然明白,这是警告,警告他此事已定,不准cha手添乱,同时怕也是警告他,与秦家的关系远一些。
水灏心中七上八下,难不成自己对秦钟的那些心思父亲知道了?只是无论知道不知道,他若是接下了这个差事,便与秦钟真正走到了末路,而若是不接下,自己这些年的隐忍与努力,怕是都付诸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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