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玛丽连夜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将所有属于耐美尔的物品留下,她想父母那笔钱也许不够她的花销,但只要她回到家中将一部分零花钱拿出来也够偿还了。她不像任何一个姐妹喜爱昂贵的服装、丝带、鞋子和女帽,除了嗜书之外她没有其他开销,还有一笔积蓄。
任何一个正派的人对于玛丽小姐这种冒险行为大约都不会有什么好看法,她是那么的无礼又冒犯,这本是她的错误。不过玛丽本人却在惊恐愤怒之下竟然丝毫不松口道歉,一直倔强的执行着自己的固执。就这样,在夜半十分,耐美尔的仆人连夜应玛丽自己的强烈要求将其送到旅馆,而格瑞恩则一直担惊受怕,她从旁人口中知道了小姐大胆的行为感到小姐太有失身份了,她也不能理解小姐的怒气,在她看来,这样一个良好的机会,她只要恳求格莱丽斯夫人的谅解就能继续享受女爵般的待遇,毕竟夫人是如此善良而心软的人,可是小姐却固执的可怕,她不敢同她争辩,因为她觉得玛丽小姐在燃烧,从肺腑膨胀而出的怒火。
夜色深沉之下,玛丽坐在车里感受着道路的颠簸,她吹着冷风有一丝后悔,她不应该这么冲动的离开,至少应该在黎明后离开。月光本就稀疏,此刻时隐时现于浓云中,仿佛黑色的幔帐遮盖着整个世界,除了虫鸣和风似乎还漂浮着不详的阴云。此时此刻的玛丽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满心的疑惑,在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头脑发热。
马车行驶了半夜,在堪堪黎明时到达了镇上的旅馆,后半夜那片阴云化成了雨水,淅淅沥沥的正如她的心情,直到到达旅馆时雨已经渐渐的大了起来。从马车上下来的玛丽对着已经浑身湿透的车夫感到抱歉,请他转达对夫人的叨扰和感谢,但绝口不提歉意,看来一场大雨也未能使这位姑娘冷静下来。
由于雨势太大玛丽只能住下,原本她们是打算在旅馆等邮车或公共马车回到德比在住下的。这间旅店条件稍微好一些,但房间里发霉和潮湿的味道仍然挥之不去,更有的便壶散发着难言的气味,这使得玛丽无法在房间待下去,索性现在的旅馆里还有些客人因为大雨滞留,他们坐在餐桌边上或是轻声闲聊或是自顾自的吃东西。
老板则站在柜台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一个白胡子老人说着话,他们的声音都不大,即使走过去也很难分辨,似乎因为雨大家都相对闲适而沉默。格瑞恩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还在房间里补眠,玛丽则走下楼梯向老板要了些吃的坐到餐桌边。
这行为对于一个乡绅小姐来说实在出格,不经任何人的陪伴在陌生的地方用餐,同陌生人坐在一张长条桌上,这十分的粗俗。但现在谁也不认识谁,玛丽的穿着打扮也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因此人们只会猜测这是一位女教师或女工。
她自己要了一份面包加上煎香肠,由于没有适合女士喝的饮料,她还点了一份大麦汁,这种和麦酒相似的饮料发酵不完全,因此度数很低,有些甜度和发酵的酸涩气味,十分的廉价。她手里的杯子估计是她用过最脏的,把手接口处存着泥垢,不过好在杯子里面和杯口被洗的很干净。她神情低落的时不时泯上一口,端着杯子却眼神迷离。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影像已经映入一位老人的眼中,他和老板慢悠悠的聊天,偶尔嘬饮一口蜜酒,眼角的余光却打量着这位坐在木桌边的女子,她的神情忧愁迷离,这是一种很难捕捉到神情,似乎连形容词都很难找到,近乎岩石般的眼睛看着门外暗淡的天色,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奇妙的光影在她脸上形成了莫名的阴影,是什么样的烦恼使这样一个女子忧心忡忡?
老人拿起自己随身的空白本子,用碳条快速的记录着这一切,颤抖而带着老人斑的手并没哟影响线条的准确,简练而传神的勾绘出玛丽那孤立又迷茫的身影。他一直都有这种好奇心,总会在旅店、酒馆、咖啡馆流连同旅人攀谈,去了解他们的事情,听他们抱怨然后或去写诗或去绘画,将他们的故事融入其中。
老人端着自己的酒杯,仿佛一个年轻的浪子去追求心爱的姑娘般忐忑,直觉上老人认为他触到了某些灵感,丝丝屡屡的如同阴郁天气里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去和这个姑娘攀谈。他做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而姑娘惊觉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发觉是位老人而放松了警惕,继续思考着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疏离而孤独。
“我能把这个送给你吗?”老人将自己速写的一页撕下来推到姑娘面前,她似乎很吃惊,随后就被画中的人所吸引。这是她吗?简练的笔触准确的抓住了深入骨髓的对未来的茫然无措与悲伤。
感觉到对面姑娘的惊讶和疏离,老人立刻补充道:“哦,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叫威廉.布莱克,这里的人都叫我老威廉,我是一个做版画的匠人,当然也喜爱绘画和诗歌,没准你在报纸上还看过我的版画。”
老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他并不是很出名的画家和诗人,只是对宗教很虔诚,在道德经典上倒是和玛丽有些共同话题。他希望了解玛丽的心情,因为每一个画家都会去揣摩笔下人物的心理,并将这一心情融入到细微的画作中。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关于未来什么的,我总有很多顾虑。”玛丽对着这位好奇的老人礼貌而疏远,但她已经被他的速写打动,画中的少女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她对绘画懂的不多,但作为一个淑女,她和姐妹们都有上过基础的绘画课程。不过玛丽缺乏创造力,在艺术上更是匠气,在投入大量精力的钢琴上尤为明显,几乎是缺乏情趣和情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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