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和卓这话,直将含香比作随意赠送的物品,将她贬到了泥里,以显示回部依附大清,向大清俯首称臣的诚意;同时,也将这物品赋予了极崇高的意义,将之上升到了邦jiāo和平的高度,让人拒绝不能。若乾隆坚持不受,便是看不起回部的效忠和臣服。
乾隆没料到阿里和卓大庭广众之下就来这么一手,一时间被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可以,他极想大力擒住阿里和卓的肩膀,死命摇晃并咆哮:你这是在搞哪样啊?公主联姻这等庄重的大事,不该私底下再谈吗?那样朕也好拒绝并给她指婚啊!你这样上赶着倒贴,硬塞给别人,你是老鸨吗?还让公主当众与男人共舞,又是被抬,又是被举的!你这带来的确定是公主吗?啊?不是你中途改道买来的扬州瘦马?
心里各种咆哮,各种草泥马疯狂奔腾过境,死命在他心尖上践踏,乾隆都凭着过人的意志力硬撑了过来,勉qiáng维持着淡然的表情,转眼朝台下看去,扫过百官们略带怜悯的面孔时,他表情僵了僵。
好么,自己倒成了让人同情的对象了!不过,也却是如此!即便自己不能当众打回部脸面,拒绝这桩婚事,单看含香刚才那放làng形骸的舞姿,已是闺誉尽毁,指给宗室就是给自己招惹怨恨啊!如今,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直至扫到克善的身影,他的表情更加僵硬,眼中的挫败直接转为深沉狂猛的怒火。
无他,克善不但没有面露不悦,待他看过去时,还略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向他致意,以示恭贺,动作优雅表情淡然,仿似早就料到这一幕似地波澜不惊,浑不在意。
你就这么不在意朕吗?此时此刻你竟然还能保持平静?乾隆眼眸微眯,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其上bào起条条青筋。
压下心中翻涌夹缠的苦涩,恼怒,和戾气,乾隆朝阿里和卓睇去,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僵声道:“回疆这大礼着实珍贵,朕却之不恭了!即日起,含香公主便不再是回疆的公主,而是朕的香妃,赐住宝月楼。”
他圣旨一下,满堂哗然。
仅一面,仅一舞,一个回部小小的公主,转瞬间直接跳过了四级,升为妃位,这荣宠,远胜当年的令妃多矣!不过,就凭香妃这艳绝六宫的长相,不得宠倒是一件怪事。只怕今日过后,这太和殿上的一舞又要被好事者传开,编成一则香·艳的轶闻,广为流传。
朝臣们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一阵,连忙齐声向帝王道贺。
乾隆颔首,眼睛却一直盯着座下面如白玉的少年,见他也跟着朝臣一起道贺,嘴角清浅笑容一直未变,帝王眸光闪了闪,胸口有如被万箭穿心,痛的他额头都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这样也无法令你变脸,你心里究竟将朕摆放在何处?
又勉力坚持了一阵,直至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乾隆以阿里和卓远道而来,身体疲惫,急需休整为理由,提前宣布宴会结束。
一成了帝王岳丈,便蒙受他这样细致周到的关心,阿里和卓志得意满,看着宫人将含香送进宝月楼后,满脸带笑,轻飘飘的离开。
克善见乾隆离场,当即也起身,脸色暗沉,负手快步往阿哥所的方向走去,把被朝臣团团围住,联络感情的十二抛到脑后。
一路上,想找亲王搭讪的朝臣瞥见他脸上冷硬的表情,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寒气场,虽不解他因何故恼怒,却纷纷自动回避,免得被误伤。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阿哥所,关上房门,他垂眸,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你个小东西!就那么不在乎朕吗?朕要收受女人,你就没点表示?”
房中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随即,克善被来人拥入宽大的怀抱,后脑被对方的大手压住,紧紧按进一个炽热的胸膛,贴在左胸口,让他感受那噗噗作响,又乱又急的心跳。
身体紧绷一瞬,感受到这怀抱熟悉又安心的温暖,他马上放松下来,微微一叹,“你要我如何表示?立马站出来说:‘我反对?’;还是要让我哭丧着一张脸,失态当场?”
乾隆被克善问的无言以对,稍稍松开怀抱,侧头去看他表情,瞥见他眸子中的平静,心脏揪痛了一下,俯身去亲吻他眼眸,边吻边语带哀求的说:“都不是,至少,慌乱那么一瞬,让朕感受一下你对朕的在乎。”
慌乱?早已预料到的事,有什么好慌乱的?克善避开他的啄吻,声音平静,“我早说过的,以你我的身份地位,这些都是避无可避的现实,一味的慌乱只会让你我之间的情形更加糟糕。你的后宫还要不断的被填充,而我,亦要出宫开府,成家立业。你还寻什么解决之道?白费心思!咱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乾隆放开他,冷然一笑,“依你的顺其自然,待你我二人之间插·进第三人,第四人……不知多少人后,心中的芥蒂,怨恨,嫉妒,不甘,早晚要将你我这份感情消磨gān净!明知道结局破败,朕还会顺其自然?休想!”
克善不语,只用一双亮如寒星的眸子静静的,久久的凝视着他,仿似在无声的问:不顺其自然,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乾隆被克善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的心脏一阵阵抽紧,一时片刻却又找不到一个毫无破绽的万全之策来应对,抿唇,而后突然转身离开,远去的背影颓废而僵硬,透着深深的寂寥和挫败,看着,无端端的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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