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反手覆上她手背,轻轻拍抚,笑着开口,“荒唐如何?不荒唐又如何?他是皇帝,高高在上,乾纲独断的皇帝,皇额娘您管得着吗?”
皇后一怔,垂头沉思片刻后坚定的开口,“他此番做法,当真与天理人伦不合,本宫哪怕落发为谏,也要管上一管。”
十二听闻她的话语,笑着摇头,暗忖:自己的皇额娘,性子还是这么直诚,当真不适合在这后宫生存。不过,好在他如今已经有了保护她的能力。
紧紧握住皇后的手,十二温言软语的徐徐劝慰,“拼了落发,落了发若皇阿玛还是不听呢?您又有什么法子?平白惹了他厌弃,这个后位,您还要不要了?儿子的储君之位,也还要不要了?”
一连几问,皇后面上犹豫起来。
见她面露迟疑,十二微微一笑,继续开口,“其实,这事,儿子早就知道。”顿了顿,对皇后看来的惊诧眼神视而不见,他一径往下说,“但是,儿子从不去管。一是知道,这事,儿子管不着;二是觉得,他们这样,没什么不好。您想想,皇阿玛的心拴在克善身上,对后宫女人失了兴趣,得益最大的是谁?是儿子。这后宫,有多久没出一个受宠的嫔妃了?有多久不见皇嗣降生了?若这情况持续下去,儿子就是未来板上钉钉的帝王,不会有任何人再对儿子造成阻碍。成全他们,便是成全儿子的皇位,儿子为何要去管?”
话落,他惬意的一笑,眼里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皇后怔怔的朝身旁神采飞扬的十二看去,沉思良久,忽而浑身放松,抚掌笑起来,“哈哈!吾儿说的极是!你皇额娘今次又想岔了!差点儿被太后当了枪使!若本宫真个跑去找皇上理论,本宫的后位,吾儿的储君之位就悬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越想,心头越是愤愤,心内暗叹自己今天差点儿就着了道,害了自己的十二!日后太后再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了。这些糟心事,她没听见,反正,他的十二不受其害,反受其利,她还瞎操心什么?谁爱管,谁便去管吧!
纯亲王在坤宁宫待了一个多时辰,离开后,风雨欲来的坤宁宫转瞬便风平làng静。
太后一直等到皇帝回宫,用过晚膳,眼见着快要就寝,还不见皇后有什么动作,心下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禁对日渐油滑的皇后和十二大恨,自己却又不敢再去触怒龙鳞,只能咬牙,将这事咽下不提。
只是,本来心情抑郁的太后,在就寝前突然又jīng神起来,次日,召见了自己母族的几名诰命夫人,私下里叫她们在族里寻觅姿色艳丽的稚龄少年,举荐到圣上身边去。
做完这一系列安排,太后长舒了口气,心内得意的暗忖:既然皇帝换了口味,喜欢抬举那些容色绝艳的少年,那哀家便寻一个更出色的来代替,看你这端重亲王日后还如何混下去?以色事人,其结局,总不会好的!
待皇帝接到暗卫递上的密折,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几日后宫中的暗cháo汹涌和太后私底下的筹谋,仅是扯开嘴角,玩味的笑了笑,便不再有什么动作。太后要闹,便让她闹去吧,总归,他和亲王的关系,不是这起子心思龌龊的庸人能够随意揣测的。
☆、浮云
几月后,慈宁宫和坤宁宫一直风平làng静,太后再未召见皇后,皇后除了日常给太后请安时同她客套的寒暄几句,再不提及有关那日的半个字眼。仿佛那天从未存在过,而她们也从未知道,皇帝和端重亲王之间的真实关系。
在此期间,乾隆身边,不知何时调来了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三等侍卫,他满脸青涩,一看便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往年,这么年轻便能混到御前做侍卫,已经可以算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值得人高看一眼。可如今有了端重亲王对比在前,这位年轻的侍卫便泯然于众人,显得极不打眼。
是以,他调来了两月有余,乾隆愣是没发觉他的存在。
这日,乾隆正歇在御花园中的一所凉亭中喝茶赏景。他身边的石桌上放了两套茶杯和数十种jīng致的茶点,显然,这景是要与人共赏的,只是他等候的人还在路上,迟迟不见身影。
乾隆微眯双眸,闲适的靠倒在椅背上,极有耐心的等候。独自静坐片刻,他摆手,让身后的侍从给他斟茶,先自饮一杯,以消磨时间。
御花园中已是到了初夏时节,阳光极为灿烂,chūn花谢过,夏花开,处处五光十色,鸟语花香,一派的繁华景象,渲染的人连心情也跟这夏日的阳光般,十分明媚。
乾隆偏头看着亭外的美景,举杯啜饮一口,想起心尖上那人,忽而浑身发烫,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启禀皇上,云南急呈奏本,缅甸要犯六王子逃脱。”一名侍卫匆匆奔到他近前,打断了他的闲适,口里急奏,跪下后双手奉上一本折子。
乾隆皱眉,放下茶杯,接过折子查看,一目十行的看完,将其重重砸在桌上,怒斥道:“虎兕出于柙,guī玉毁于椟中,谁之过欤?”
跪着的侍卫见龙颜大怒,不敢答话,只将头颅埋的更低。
“是典守者不能辞其责尔。”
正当众人战战兢兢,沉默不语之际,乾隆身后站立的一名侍卫突然开口答到。那侍卫的嗓音有如珠玉坠地,又有如清泉淌过,清清脆脆,悠扬婉转,令人一听便觉心中舒泰,再大的怒火也会被浇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