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时,却又听她这般笑道:“我觉着,你若穿白衣,定然比这一身蓝衣还要好看!”
之后,再之后,直到自己已是八旬老人,自己仍是穿着一袭白衣。
只因,当年那素青佩剑女郎一句笑言,一句戏言,一句谎言。
——白衣,其实并不适合你。
第四十七章:涉红尘
人间的夜仍旧是热闹的。
邝露走在人海中,仍能感到润玉跟在十步之远。或许是觉得吵闹,她似乎听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邝露想了想,抬眼瞧见了间邻水的酒肆,便走了进去,走在靠水的隔间中。
润玉立在十步之远的隔间处,不知该不该近。
小二瞧见了,见状笑出声:“郎君是和夫人吵了嘴?怎的都不能进门了?”
润玉听见这戏言,竟然也是嗤笑出声。
看了眼邝露,见她坐在位上,仍是不发一言。
润玉便也走了进去,坐在有屏风的对桌处。
小二上了酒,退了出去。
两人仍旧没有说话。
邝露自己一杯一杯的饮下酒,突然一阵风止住了她倒酒的动作,她抬眼看向屏风那边模糊的人影。
只听润玉道:“再喝,怕是就醉了。”
邝露收回了手——人间的酒,神仙怎么可能醉?
她本欲这般说话,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也未伸手再饮酒。
“很奇怪,今夜似乎没有上一次我同你来的时候热闹。”润玉看着那街市,这般说道。
邝露看着暗夜处的湖面,想了想,回道:“那夜是上元佳节,自然同平日是不一样的。”
“原是如此。”润玉突然淡然一笑,“太久没来人界,都忘了。”
“这些小事记得也无用,忘了便忘了吧。”邝露随口回道。
润玉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邝露算了算时辰,说道:“陛下,该回去了。若再不回去,司法天神会急的——”
“我记得。”
邝露一愣:“什么?”
润玉抬眸看着她,饮下了一杯酒,含笑道:“其实,我都记得。那夜,是人间万千灯火的好时候,湖面上是有情人放的盏盏花灯——”
只见他伸手,手指微微划过湖面。
一刹那,湖面上幻化出千万盏花灯,映在湖面上,如天上星河。
邝露看着这景色,不由一愣。
只听屏风那边的人轻声道:“这些烛火流光,照拂着你似乎做梦一般。
你同我讲,想做一回凡人,尝一尝生老病死苦,沾染满身的人间烟火味儿。可我觉得这话真傻,凡人脆弱的如同蝼蚁一般,作一回凡人,有何乐趣?”
他的侧颜被那湖面花灯照亮,似乎那嘴角的笑意也暖了起来。
“你又同我讲,那上神路,太凄凉。纵使凡人那短短百年,可回忆却不会老化成灰——七情六欲,多灾多苦,累死累活,都没关系,就这么老去,一时的苦涩都能尝出甜味。”
润玉含着笑,似乎眼眸深处都带了笑。
“我突然觉得,似乎作一回凡人,真的挺好。”
可是转而,他突然淡了笑意,是复杂的寂然。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夜邝露嘴边的笑意,很温暖的美。她说——如今,邝露不想如此。因为,烟火凡尘里没有陛下。
“那夜,我说你醉了。其实,是我醉了。”
润玉看向那方屏风出的女子,她似乎静静的看着自己,没有笑,没有灯火映在眸子里的欢喜,只是寂寂。
“如今,我才明白,我是怕了。
我曾经那般喜欢一人,一颗心全交付于她,也做了许多事。有些,我毫不后悔。可有些,我却觉得是否真的做错了?
到最后,我愿意放开手,愿意给所有人一个结局。
独我一人,太上忘情,不涉红尘。
我原想着,就这么千万年的孤独着吧,只要不去爱,那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世上伤心人,便不会有我。”
一番话,字字泣血般,可眼前的白衣人却含着三分笑。
“可我还是动了心,伤了心,直至今日又成了这般求不得的样子。我都觉着可笑。”
听到此话,邝露心中突然一个刺痛。
“邝露,是我放不下,是我舍不得。卑劣是我,无奈是我,割舍不下是我,求而不得是我,累成孽债是我——”
灯火那处,映在屏风上的身影,是穿着素青衣衫的女子。
是他不顾一切复活那三缕魂的魂主,是他累得一身伤痕也放不开的人。
“邝露,这样的我,心中有你。”
而屏风那处的邝露,心中绞痛,捂住胸口,静静的不发出一丝痛呼。
第四十八章:两离愁
润玉如同世上所有表露心事的少年郎一般,却又多了许多的忌惮和悲哀。
他怕极了,也颤抖着双手,提着一颗心等屏风那边人的一个回答。
可良久,润玉却得了一个不相干的答复。
“陛下,我没出息。”
“——何意?”
“因着没出息,不仅跳下临渊台,还服下了陨丹。陛下可知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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