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缺钱。太上皇当年让万岁催缴亏空,就是因为朝廷缺钱。如今当今万岁登基,归还亏空的,依然没几个官员把亏空还上。万岁,十有八、九,已经被激怒了。”
当今万岁可不是什么好,好脾气。这一点,贾琏也知道。毕竟,他可是在京里长大的。
只听贾琏干巴巴地道:“这,这不会吧?”
林韶轩答道:“如何,我们要不要赌一赌呢?我敢说,不久之后,万岁就会大封后宫,然后下旨,让后妃家里有条件的,修建省亲别墅,迎接各家的女儿回家省亲。当然,听起来是恩典,不过是万岁想看清楚,各家是不是装穷而已。”
“这……”贾琏迟疑了一下,道:“这个,还是不用了吧?”
林韶轩道:“表哥为什么不写信回去呢?就是不跟府上的老太太说说,也应该跟大舅舅说说。还是说,在表哥的心中,外祖家正经的爵爷不是大舅舅,而是二舅舅。表哥不是外祖家的正经继承人,而只是给二舅舅跑腿的?”
这话可够毒的。贾琏差一点没有跳起来。
“表,表弟,你,你这是什么话!”
“大实话!”
林韶轩再往火盆里面添了一把纸钱,道:“不过是看在这些日子,表哥前前后后的张罗,全了我父亲最后的体面,因此想拉表哥一把而已。我还知道,表哥早已经写信给了府上的老太太,而府上的老太太给表哥的话则是,务必把我们兄妹,还有我们林家的财产带回京去。表哥,我说得可对?”
贾琏一听,就觉得怀里发烫。
没错,贾母的信还在他怀里呢。
有那么一瞬,他都怀疑,贾母的信是不是已经被林韶轩看过了。可是想到这封信,是自己的小厮旺儿亲自送到自己的手里的,林韶轩绝对不可能看过,这才稍稍安心。
贾琏干巴巴地道:“表,表弟,你,你多心了。”
林韶轩淡淡地道:“表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稚子抱金砖行走于闹市的下场。而且,表哥也没有想错,我在为表哥和府上找理由,一个可以让府上‘正当’地鲸吞我林家财产的理由。”
贾琏差一点没有跳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要走不出这扬州巡盐御史府的正堂了。
看见林家的管事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却没有扑过来,贾琏这才稍稍安心,可是他的背上已经爬满了冷汗。
“表,表弟,你,你说笑了。我,我们……”
“表哥,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给你们府上一个正当地,鲸吞我们林家产业的理由。”
“表,表弟……”
贾琏都快尿裤子了。
虽然林韶轩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但是,他就是压力山大!
林韶轩道:“现在,表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愚弟说的,张居正被抄家问罪的真正缘由?”
“表,表弟,你,你说。”
贾琏是真的想哭了。
林韶轩这才又烧了一把纸钱,然后在妹妹林黛玉的欲言又止中,异常平静地道:
“如果要追溯源头,还是要从两汉起就有的隐户隐田开始说。强项令的典故就是最好的证明。朝廷,或者说,皇家跟世家豪门的争斗,就尽在其中,而本质,就是税。朝廷想要收税,而世家豪门则千方百计地偷税漏税。所以,前朝的开国皇帝才没有办法,让官绅免了税,因为在他的眼里,反正这税是收不上来的,不如不收,然后卡着官员的俸禄就可以。不得不说,这位皇帝还真是乞儿出身,真是天真。”
贾琏小声,道:“表,表弟,那,那也是前朝的皇帝……”
林韶轩似笑非笑地看了贾琏一眼,成功地让他闭了嘴:
“国朝很多律令承袭自前朝,尤其是这赋税和俸禄的法令。这些法令直接造成了两个严重的后果,一来,官员的俸禄很低,官员连维持日常的开销都紧巴巴的,更别说应酬往来,所以,全国上下贪污成风。除了几个好名、靠着好名声往上爬的官吏,其余的官员,个个都是贪官,区别也不过是大贪官还是小贪官而已。所以,官员的收入,有了白色收入,黑色收入,和介于两者之间的灰色收入。”
刑部的人鸭,就是黑色收入。而林如海在扬州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每年五十万两银子,那就是灰色收入。
谁都不比谁干净就是了。
林韶轩道:“另外一个后果,就是国朝的财政收入很低,朝廷缺钱,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万岁,都一样。而在这方面,皇家和那些造反的泥腿子,他们的行事都是一样的,表哥,你知道缺钱缺到了极处的皇家会怎么做吗?”
“怎,怎么做?”
“打土豪,分田地。把这些世家豪门都给养肥了,反正他们的俸禄这么低,却能够攒下这么大的家业,肯定是贪官。杀一两个贪官,可以收拢一波民心,还能有一大笔进项。”说这话的时候,林韶轩压低了声音,道:“表哥不妨数一数,当年老义忠亲王坏事儿的时候,京里多少官宦人家倒了霉,朝堂上空出了多少个位置,朝廷通过抄家又得了多少田地财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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