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冷着脸,往墙边的靠背椅上坐了,道:“好了,起来说话。”
“是,父亲。”
贾琮这才站了起来。
贾赦也顾不上大病初愈、站立不稳的小儿子了:“说!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是儿子自己琢磨出来的。”贾琮异常平静地道,“这也是儿子今日想求父亲的。儿子想跟着哥哥去南面,让姑爹指点儿子些日子。如果能下场,那更好。”
贾赦冷哼一声,道:“你当科举这么容易。”
贾琮道:“如果不求名次,只要考中,却是容易的。童生试的前面两场,只要经义。这个,只要记性好,不记混了就成。若是寒门子弟,没有人讲解、手里的书籍,许多经义解释甚至都是错的,考不中童生,自然不稀奇。可是父亲,林姑父当年乃是探花郎,乃是经过名师指点,他当年的读书笔记,对于儿子来说,也已经是受用不穷。更何况,儿子过了年才十三,以儿子的年龄来说,就是考不中也无妨。但是这科举之路,儿子总是要去走一遭的。又或者,父亲希望儿子就跟后街上的旁支们那样,将来只能进来跪着求这府里的当家奶奶借当头,被下面的小厮们瞧不起,顺便自己也不事生产终日潦倒……”
“够了!”贾赦猛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溜了两圈,终于道:“你!你肯定,你姑爹会教你不成?”
“父亲,我们家是什么名声,姑爹会不知道?可是姑爹当初为什么把表妹送进京,如今又不顾大年将至又要把表妹接走。父亲,您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
贾赦颓然坐倒,过了好半天才道:“让你太太帮你收拾行装。明儿个,你跟你哥哥一起南下。”
说完,贾赦就跟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对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道:“今儿的话,你们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如果走漏了一点儿风声,看老子不把你们卖到黑煤窑子里去!”
众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贾赦一甩手,走了,邢夫人这才急急忙忙地拉了贾琮,道:“琮哥儿,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我们家……”
“太太,请放心。儿子都想过了,跟儿子这样,若是没有姑爹的指点,这次的科考怕是难。可若是晚两年,就怕时不我待。母亲,有了功名,才有机会走上官场,也只有走上官场,我们才有机会在朝堂上说话,为家里挣得那一线生机。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说,那二太太拿着府里的帖子和印鉴包揽诉讼、放印子钱,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写在刑法里面,勋爵贵胄之家,一旦犯了,就是罢官夺爵的大罪。”
“你,你是说……”
“太太,我一直在想,若是父亲被夺爵问罪,那么,这祖宗基业将来会是谁的。太太,我明儿就要走了。怕是来不及跟父亲说了。太太,这事儿,您要有底。还有,嫂子年轻,又自诩聪明,一直跟着那边走,我担心,那边会利用钱财,让嫂子接手这些事儿,把哥哥也给坑了去,最后连累了父亲母亲。”
邢夫人连忙道:“我记住了,好孩子,我记住了。”
出嫁从夫。
既然邢夫人是贾赦的妻子,那贾赦就是她的依靠。如果贾赦和贾琏接连出事,贾琮年纪又小,难道将来还要邢夫人看王夫人的眼色?邢夫人现在都巴望着贾母能够早早地没了,她好撵贾政王夫人一家出门呢!
就这样,邢夫人在里头,细细地为贾琮收拾行装,而贾赦在前头,贾赦把贾琏一通教训。
贾琏就这样,晕乎乎地带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和表妹林黛玉下了扬州。
第40章 第 40 章
贾赦身上有爵,身为爵爷,无诏不得出京,这是国法,而贾政却是个不理俗务的,贾宝玉年纪又小。所以,一得到消息,贾琏就有了南下的心理准备。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把他叫过去一通训,以至于他带着弟弟和表妹在通州上了南下的官船,依旧是满脑子的官司。
他从来不知道,他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不过是替自己管家,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儿!更重要的是,他爹交代的,跟家里的老太太相悖啊!
如果没有贾赦的提点,贾琏说不定就照着贾母王夫人两个吩咐的那样,等林如海两脚一蹬,帮着料理了林如海的后事,然后就带着林黛玉跟林家的财产回京,把人往贾母跟前一放,把前交给王夫人就完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到,帮着自家的姑爹料理后事,也会给自己惹出一堆的麻烦来。
如果说在跟贾赦交谈之前,贾琏心中抱持的是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的话,那么现在,他就眼巴巴地希望林如海能够好好的了。
此外,他对贾琮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有了心结。不是他纠结,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都不怎么在意的弟弟竟然是这么有想法的人。这让贾琏对弟弟的想法格外复杂。因为自己忽略了弟弟而抱歉,也因为这个弟弟不跟自己争祖宗家业而庆幸。
贾琏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心里有些小算盘,就是被养歪了,是看得到眼前的一点点,可是他终究知道,跟自己家这样,一家子都快成了斗鸡眼的,也只有他们贾家,在别人家里,大多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他是长兄又如何?这样的弟弟,如果笼络好了,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助力?
52书库推荐浏览: 无法忘记的遗憾 星际文 美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