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倒像没事人似的,望着蜷坐被子里的我,面露担忧:“小韦女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说着,她伸出手来想摸我的额头。
那只染了丹红豆蔻指甲的纤纤玉手,在离我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时,突然化作森森的白骨,我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反射条件似的躲向一边。那只手扑了个空。
伊莲娜收了手,面上露出了惆怅的神情,“你这是怎么了……狠心善变的女人,明明今早上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叫我伊莲姐的。”
我怔忡地望着她与常人无异的纤纤玉手,难道,刚刚那一瞬,是我的错觉?
等等……她说我叫她伊莲姐?!还拉着手叫的?不不不,这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伊莲娜见我仍是一脸的惊诧戒备,便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叹了口气:“宝贝儿啊,我今天早上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才叫你对我的态度大变的?”
我皱着眉头思索的确实,她是被“它”抹掉了第一局的记忆,还是在跟我装傻,引我入另一个套?
“哎,你想想看,我从昨晚到现在,不就给你提供了一顿晚饭,一顿早饭嘛?你怕不是在怪我早饭做的难吃吧?我的天,这已经是沃夫镇最高的饮食标准了!”
“……”我偷瞥了眼床头柜。里面有我的汉字笔记和人民币。她离它们尚有一段距离。
“难道,你以为我是一只狼人?”伊莲娜见我没搭腔,没辙地挠了挠头发,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来,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扭着身子,使她的脸同我的脸正对着,鼻尖几乎相碰。
我这是头一次离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这么近的距离。我吃惊,猛吸了一口气,不料,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钻入我鼻孔,当即,胃部就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我皱着眉头,后仰脖子远离伊莲娜。
伊莲娜挑起红棕色的眉毛,冲我笑了一下,道:“还躲?你看着我,看我真诚的眼神,你觉得这样是一个坏人的眼睛吗?”
再老套不过的哄人话……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仍下意识地屏息望过去。
伊莲娜长得很美,有着典型的北欧人血统,薄唇、雪肤、高鼻梁。只是出乎意料的,她深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眸子,竟然不是我印象中烙印着伊莲娜个性的张扬红色,而是一种浅浅的、让人感觉十分温暖的黄棕色。
我有些着迷地盯着那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作用,我忽然觉得伊莲娜似乎真与过去不同了。眼神中的不安与癫狂已然褪净,取而代之的则是热情的、平和的,甚至还有一点温柔的神情。
我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床头柜。她离它们很近,我却没有感觉出她对它有一丝一毫的感兴趣。
她果然不同了。
莫非,这就是丁鲲口中的“玄学”,那种“好人应有的状态”?
我正沉思着,伊莲娜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姑娘,一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你又在举棋不定。虽然我的确不是什么狼人,但你也别太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呀!我倒是真的有点担心,有朝一日,你会非常轻易地给人骗了去。”她坐正身子稍稍远离了我,撩了撩头发,补充道,“尤其是碰到昆汀那样的……”
我一听到“昆汀”两个字,心头就是一跳,想起伊莲娜似乎很喜欢丁鲲来着,吓得我连忙想撇清关系。谁知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那股麝香味又丝丝缕缕地飘入了鼻腔,我下意识地一抽鼻子,那股香气竟一气儿从鼻端钻进了腹中!从刚才起就在隐隐作痛的胃,突然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只来得及一把推开伊莲娜,就俯在床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麦片和着牛奶争先恐后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吐的我翻天覆地七荤八素,到最后,胆汁都几乎被掏空。
伊莲娜报复似的重重几巴掌拍在我的后背,让我吐了个一干二净了。我晕晕乎乎地坐起,看见她一手拿了杯水,一手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冲我道:“我不过是提醒你别被某个油滑的家伙骗了而已,你也不必用这样极端又损己的方式来报复我吧?”
这会儿,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接过水啜了一口。一口凉水下肚,才慢慢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算了算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踮着脚走到门边,“你感觉怎么样,需要我顺便帮你把医生叫过来吗?”
她的声音因为捏着鼻子而含糊不清,但眼神中显露出来的调皮和清明却叫我放下心来。我缓了缓,提了一口气,对她道:“不用打扰医生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伊莲娜撇撇嘴,开门,撒开捏鼻子的手,同时冲楼下喊了句什么,然后又飞快地捏紧鼻子冲回房间里,绕过床,“嚯”地掀开了窗子。直到潮湿而新鲜的空气鱼贯涌入,打散了房间里的浊气,她才又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一阵凉风袭来,我稍稍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头脑也清醒了一点。瞟了一眼地板上的污秽,内疚之情再度涌上来:“对不起啊……是我弄脏的,还要你们动手替我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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