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突然一声长嚎,将我的思绪拉向窗外空旷幽冥的中心广场。停顿片刻后,狼嗥声又从不同的方位连响了三声。我回过神来,忙将头伸出去,回了一嗓。
呵,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五匹倒霉狼。
这一打岔,叫我彻底放松了对奥尼这个活人的异样渴望,我轻手轻脚地下楼。在看到大开的警钟厅大门时,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座象征着庄严正义的警察驿站里,竟还有其它狼人的存在!可真是讽刺。
果不然,浑身墨黑的“警长昆汀”、通体雪白的狼王“朴佑民”,已经等在暧昧的月色下。还有那只毛色混杂的班杰明,不知为何正从镇子的入口处颠颠地跑过来。
还少一个。
我那颗异于常人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最后那一位,会是谁?会是……她吗?
她,那个女人。我想起那块睡前嚼在嘴里的黑色东西,涩中带甜、甜里夹苦,似糖非糖,似药非药,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是我活着这么多年,头一回收到的“生日礼物”。如若可能,我不想将死亡的魔咒亲手降在她身上。
一报还一报,这是我的信条。
“吱呀”一声门响,最后的伙伴跃入眼帘。
棕灰色的毛发,浑圆的体格……我的心微微一沉,随既又爆发出一阵欣喜:竟然是他!幸好他是!
库克先生,我的恩人!
我高兴得忘了形,喉咙里呜噜着,还不自觉地向他的方向迎了过去。简直像个傻子。腿迈出几步,我才醒悟过来。身体里翻滚的滚烫狼血,似乎有着麻痹大脑的作用,使得任何细小的情绪都更加易释难收。
我难堪地收回腿,讪讪地望向那个人——那匹棕灰色的“狼”。不过,他似乎仍没能将我同当年那个半死小孩的对上号,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耷拉着脑袋垂着耳朵,步履比白天挺着硕大的肚子时,还要沉重。
其实,闷闷不乐的不仅是他,换句话说,在场的难兄难弟里,大概只有我一个在亢奋。
老马夫的嘴里一直在呜噜哼唧,吵的不行;昆汀那双魔鬼似的绿眼睛闪闪烁烁,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还有朴,他抖动着一身雪白的毛,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也是,这是他们的镇子,镇上都是他们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朋友、亲人,你死我活的结局,对他们来说确实残酷了点。
我咽了咽干渴到发疼的喉咙,禁不住地冷笑:那团熊熊的火并不只烧着我的身体,他们几个同样也在忍受煎熬。溅血,毫无疑问,只是迟早的事。
看着他们纠结忧愁,我这个“局外人”显得格外轻松。不过我并不打算出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风头。我漫不经心地瞥向朴,他一身白毛吸收着昏暗的月光,在黑暗中高贵又耀眼。白狼王朴佑民,他在夜里的权威可比他那个警长上司大多了。要作抉择,也得他先做才行。
果不其然,在我的喉咙和胃疼的快要炸开的时候,我们的白狼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月做出一声悲怆的长鸣,率先迈开长腿向那条暗巷奔去。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任何一个。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听得懂他的命令,并且百分之一百地去跟从执行。
一切怜悯心和畏手畏脚的情绪,在哑巴女孩温热的血喷涌而出的一瞬间,被冲刷个殆尽!美妙的生机随着腥甜的血,畅快无比滑入喉咙,在浇灭身体里那团饥渴火焰的同时,也点燃了骨子里嗜血的欲望!我们五匹饥肠辘辘的狼,疯狂如失去意识般抢食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但我们贪恋的并非是血肉,而是生机!直至她最后一点活气消散,我们才如痴如醉地收了口。
朴狼王雪白的毛发上沾满了鲜红的血,鲜红的血也将不堪一握的月光残忍地染了颜色。他领头对月长嚎,很快一声接一声的狼音穿过狭窄的暗巷,回响在沃夫镇的每一个角落。但这已不再是为小哑巴吊唁的挽歌。这一声声凄厉是我们狼人为自己准备的独立宣言。
通体舒泰、如获新生的我也同他们一起对月狂啸。
狼人的诅咒。仔细想象,这又何尝不是神给予我的一个机会呢?杀光,只要狠狠心,诛杀这镇上的一半平民或另一半异能者,我就能解除掉身上的所有魔咒,然后远走高飞,过上一个我渴求了很久的正常的人的平静生活……
这个由狼毒引起的疯狂念头,此时此刻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让我以为凭借着狼人自身所有的强大力量,就能将梦寐以求的日子唾手可得。
究竟是从那一刻开始,事情一点点地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将陷于狂热的我一盆凉水泼醒?
是劈头盖脸的雨水,又让我回想起幼年时那梦魇般的九天九夜?
或是我们“威力无比”的白狼老大仅过了一晚,就无情地暴露在第二天的清晨?
或是朴自作主张地与我成为“预言家”的奥尼老兄,一同葬身于无底的海里?
或是库克先生为了他那“过于伶俐的女儿”,卑躬屈膝地给人求情?
或是隔着雨幕,那个叫韦的女人给予我的一瞬满是担忧和歉意的眼神?
亦或是,冰冷的海崖边,众目睽睽之下,她与那个绿眼混蛋,突如其来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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