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
“大什么大！我们去别家，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城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个女妖怪一边说着一边率先走了出去，虽然言辞大声，却还是让人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得不说，安然和酒吞童子最终还是没有座敷童子成为福神的能力。在城镇中呆了两天的时间，除了第一天的时候来了几个人影之外，安然就再也没见过酒楼里出现什么客人。而千叶老板除了饿的时候会去隔壁的店铺买点吃的之外，似乎就只是坐在酒楼里睡觉或者发呆。
永远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永远都看不清对方真正的样子，安然能够感觉到的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千叶老板似乎一天比一天紧张。非常明显的变化就是，千叶老板睡觉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酒楼门口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等待，还是在祈求厄运不要到来。
安然原以为千叶老板凭借一个梦就说自己会死只是想太多，可是当乌云笼罩在城镇的上空，然后突然落下倾盆大雨，就连坐在酒楼里的安然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个大家伙来了。”酒吞童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向门外的方向。
安然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就像是踩着地上的雨水一步步沉重地走来。当对方真正出现在酒楼门口的时候，安然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大片的黑色……
黑色微曲的长发，苍白的肌肤，再加上从头到脚一身黑的装束，在这个全部都淋湿了的雨天里，就如同从水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站在酒楼的门口，静静地看着正前方的千叶老板。
“没想到你竟然就躲在西国，嗬嗬，曾经清高无比的千叶法师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难道就是为了躲我？”来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找你很久了，千叶。”
他迈步走进了酒楼的门槛，一瞬间似乎受到了某种阻碍，但随着身上的某件小东西一闪而过的光亮，很快就畅通无阻。
发间和衣服上的雨水滴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对方在雨里走了多久。
“我已经遵守了我的约定，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千叶法师这个人。”千叶老板的声音似乎有些轻微的颤音，“为何还要找我？”
“为了杀你。”来人单手成爪，突然冲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千叶。
第63章
“不好意思， 因为有过约定，所以这个人必须活着。”安然手持长刀站在了千叶老板身前， 而酒吞童子虽然站在一旁， 但是火龙已经几乎要从鬼葫芦中冲出，同样说明了他要保住千叶的立场。
“你们是谁？”黑发男子的眼中满是bào戾， “我和千叶的事qíng不是无关者可以cha手的。”黑发妖怪伸出的手上，五指成爪，甚至隐约有黑色的鳞片出现在手背和手腕之上。
“算是这家酒楼的客人吧。”安然说完也不再继续啰嗦， 不祥之刃直接向着那个黑发妖怪砍去。
“就你们两个也想要拦住我？”对方一伸手就握住了安然手中的刀刃， 刀刃所触碰的地方一瞬间再次显现黑色鳞片。
“你可以试一试。”酒吞童子的火龙呼啸而来， 让黑发的妖怪不得不松开手。而安然也在脱身的一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明明没有召唤式神， 但是安然的身后竟然在一瞬间出现了所有式神的虚影。从山兔、食发鬼、管狐，萤糙， 再到面露警告的烟烟罗、姑获鸟、桃花妖一众， 还有漂浮在最上方， 似乎准备释放“bào风雪”的雪女。所有的式神就好像自发地现身一般，紧紧盯着想要动手的黑发妖怪。
“哼。”黑发妖怪看了一眼躲在安然和式神们身后的千叶老板， 面露不甘，却终究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他们总不可能护你一生。”
说着， 那黑发的妖怪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迈出酒楼的一瞬间，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穿入那黑色的雨云之中。那条龙飞起的速度极快， 安然只是隐约记得，那龙头的位置似乎镶嵌着一张如同面具一般的脸。
“那是……”虽然说身为华夏人早已熟悉了龙的样子，酒吞童子也经常驱使火龙，但这还真的是安然第一次见到一条活生生的黑龙。
“龙骨jīng。”千叶老板低着头坐在柜台后面，让安然和酒吞童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qíng。
酒吞童子还真的是有些见不了千叶老板这样的逃避态度，只能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要杀你？”不管这个叫千叶的家伙曾经是什么人，越是看都这个如同缩进guī壳里一样的家伙，酒吞童子越是觉得自己选中安然，实在是正确得不得了的决定。
到了这个时候，千叶才抬起头，如同陷入回忆一般，缓缓地叙述说：“当年的我很是气盛，一心想要除掉大妖怪。靠着自以为是的天赋和自己所做的秘药潜入了龙骨jīng的领地。”
看来这个家伙似乎不只是会做一种帮助妖怪伪装成人类的秘药，难不成还能让人伪装成妖怪？
千叶倒是没感觉到安然的诧异，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龙骨jīng竟然真的会全身心地信赖我。甚至……”
“甚至？”听到千叶顿住不再说话，安然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有些话不想说出口。
“甚至……” 千叶眼底似乎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将视线瞥向一边，“算了，没有什么详说的必要。总而言之，后来因为一些事qíng，龙骨jīng竟然遣散了领地中所有作恶的妖怪，成了如今这形单影只的样子。故事的最后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们都可以猜到了。”
“事qíngbào露了？”安然想起了那个伪装成人类商人模样的妖怪，当千叶老板说出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那种眼神也许就是感同身受吧。
“没错。”千叶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早就有了准备，但是当事qíng真的bào露之后，所引发的的震动还是让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所以龙骨jīng才要杀了你。”虽然千叶在讲述的时候似乎下意识地隐瞒了许多事qíng，但安然自行想象了一下如今这个世界人类与妖怪之间的矛盾，倒是对妖怪与法师之间的恩怨有些理解。
看着安然的表qíng，千叶就知道对方似乎是将自己和龙骨jīng之前的往事，想象成了太过单纯简单的样子。看了一眼从实力上来说丝毫不逊色与龙骨jīng的酒吞童子，千叶实在有些羡慕这个一定被保护得很好的年轻妖怪。
他是人类，龙骨jīng是妖怪，而酒吞童子和安然却同是妖怪。这就是他们之间命运完全相反的最主要原因。不小心将自己和龙骨jīng带入到了公主与平民武士之间的狗血故事，就连千叶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不，龙骨jīng要杀我，是因为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再次逃走。”千叶的眼神里竟然露出了一丝恐惧，“只要我死了，他就会与各种方法将我……”
说到这里，千叶再次顿了顿，然后手握成拳，分明的骨节收紧，有些痛苦地继续说：“我在老师的门下学习二十多年，发誓要降妖除恶，却和那样的妖怪有了苟且之事，早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恩师和同门。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被任何人或妖怪杀死，我也不会让龙骨jīng得逞。”
“若非是月华夫人在我逃亡的路上，顺手帮了我一个小忙，也许在这个城镇上短暂的平静都不是我可以奢望的。”说着，老板又自嘲地一笑，“虽然对那位夫人来说可能也只是一个意外。”
“总之，今天的事qíng还是谢谢两位。”千叶说着，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会把与五件宝物相关的消息全部都告诉给你们。蓬莱玉枝的事qíng既然你们已经从月华夫人那里得知了，我也就不再多言。火鼠裘的事qíng，我也还是建议两位去询问月华夫人，若是她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好多言。佛之石钵如今不在西国，若是前去东边那座香火鼎盛的法隆寺，也许你们能够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还有燕子的子安贝，虽然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但若是能够找到那些地位尊贵的妖怪，特别是家中有产妇的那种，就一定准备好了那件奇物。”
“还有最麻烦的龙首之玉……”
其实安然也知道，单单从龙首之玉这个名字来看，似乎也是难以得到的珍宝。不，虽然千叶说得如同轻描淡写一般，但五件宝物之所以会随着辉夜姬的传说流传下来，就是因为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奇物。
却没想到，千叶老板笑着从破烂的袖子里取出一枚黑色的宝玉，就这么随意地甩在柜台上，然后说：“让两位在这个破败的酒楼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这个就当做是真正的报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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