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忘川待了很久,久到人世间轮回几番。
奈河从没见过,能坚持这么久的。
奈河很好奇,越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过不去……
宇文护,死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大周的宫变来得快,去得也快,皇权更替,瞬息万千,早一刻还能呼风唤雨之人,下一刻,便成了别人俎上鱼肉。
整个宫室的人,都想他死,鲜血染红了那皇城至高无上的阶梯,细雨连连,却冲刷不尽他的血腥,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
他似乎看着天空,那天没有太阳,灰蒙蒙的,蓝眸中。映衬出旁的颜色。
“般若……”
那是奈河从他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这两个字眼,被他低喃而来,缱绻无限相思却夹杂着那样决绝无奈的狠厉。
第99章 番外(四)丽华
权倾朝野的大冢宰宇文护,近来病了一场。
没人说的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病的,似乎就是在宫中那场夜宴之后,他就几日不朝了。
太子妃杨丽华,却忽然知晓,有人在打听她的身世,她知道自己并非杨坚与独孤伽罗的女儿,只唯恐那个人是要拿她的身世大做文章。
正是盛夏,太液池的水干涸了许多,她倚靠廊边,瞧着下头,吩咐着婢子清理太液池。
他就站在柳树之下,瞧着那个身影,不知为何,想起了些似乎早已遗忘的记忆,那记忆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想要努力想起的时候,需要用刀将那个地方一点一点的剜出来。
剜出来的时候,却不疼,只因,在那个人离开人世时候,他这一辈子的疼就已经到了尽头。
“阿护……”她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那言语之中,怨恨至极,可却缱绻缠绵让他永世不敢相忘。
他说不上来,为何会爱上那么一个女子。
直到她死后,他发了疯的想从别的女子身后,找出那么一丁点,与她相似的地方,最后,才知晓,这世上,不过一个独孤般若。
她死了,再不能有了。
他也想问她,为何要这样狠,可他问不出口,只因最后,害死她的,终归还是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
“丽,华。”他薄唇轻启,低喃着两个字眼,辗转反复,好似这个名讳,是这世上最好听的。
他终于明白,想将这个世间最好的东西捧给一个人,会是这种感觉。
似丽华这般的女子,就该不谙世事,不动刀剑,就该在他的掌心安稳呆着,让他合拢手掌,陪他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天下最高的地方,等着他奉送锦绣江山。
那是他与般若的女儿,怎能屈居人下,做一个区区的太子妃。
“大冢宰。”忽然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婢子,他顺着那婢子目光看去,正是站在廊处的杨丽华,朝着他的方向,徐徐一礼,笑靥如花,就如开放在宫闱中的蔷薇一般艳丽,却比她母亲少些锋芒。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现下,他不能告诉所有人,丽华,是他的女儿,甚至都不能承认自己已经知晓,只怕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别人要挟他的软肋。
她不似般若,有的是手腕,有的是自保的法子。
可他忍不住,忍不住要再近一点,再把她的笑颜看的清楚一些。
直到他走近了,杨丽华那笑容缓缓收敛,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眸子疏远却亲近,让人摸不透她此刻所想,“听闻大冢宰大安了?”
宇文护声音有些颤抖,回她的时候,紧紧的盯着她的眸子,那样清晰能看着幽蓝颜色,他忽想起,她的母亲来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拂过他的眉头,依侬言语,“阿护,你母亲的眼睛也是如此吗……”她眉眼有些遐想,“那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他看着杨丽华,这个承继他所有的女儿,那是他和般若的血脉……
就算今日他即死,这世上也有血脉相承。
也只有杨丽华,可以告诉他,这世上还曾有一个叫做独孤般若的女子。
“大冢宰,您瞧。”
宇文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太液池已近干涸,那池中,似乎有只锦鲤,正在垂死挣扎
“那是龙鲤。”她站在石栏处,阳光落在她的鬓间,微微眯起了眼,“您说,那龙鲤是不是很可笑?”
“那龙鲤,是这太液池最大最狠的锦鲤,可惜了,往日在水中多起风波,可水没了,它也活不成了……”她轻轻叹息,似乎在感慨,眼角余光落在宇文护的身上。
宇文护猛然看向她,看着她那双眸子,深邃的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是么?”他眉头微蹙。
杨丽华却似乎一点都不怕,宛若闺中少女,说着天真有趣的话,“可惜,龙鲤终归是鲤,成不了龙。”话毕,抿唇轻笑。
“对呀,您说,这龙鲤傻不傻,若是太液池一直有水,大家都能活,它也依旧是这太液池最凶最狠的,不会有灭身之祸。”
宇文护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早该想到,独孤般若的女儿,不是养在深闺的花朵。
他忽然害怕了起来,害怕她学她的母亲,逼他。
一个,两个,都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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