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消息,说是宇文护追着黑熊入了密林,宇文觉派人去里头找了一下午也未曾找到,春诗将这事,未敢隐瞒一二的全都告知了般若。
所有的事情都串成一根线。
宇文觉知晓宇文护素来警惕毒物,便用那暗香先侵蚀,那暗香只是慢性之毒,正好现下发作,加之又是在骊山密林,若不然,如何能取了宇文护的性命。
可宇文护,就真的一个人,傻愣愣的往林子里头跑?
骏马在侧,她上马的速度极快,宇文毓在后退追着她,“般若,你去哪儿呀?”
她来不及顾念那么多,也忘了,此时此刻,是何等身份,只觉得,那马太慢,太慢了,她身上却没有利器,只将发间步摇拔下,青丝落在肩头,步摇钗尖而下,那马疯了一样的往前跑。
骊山的确有块密林,那里素来出豺狼野兽,但今日,般若要对付的,不仅是豺狼虎豹,而是人心。
“宇文护!”她语气有难得的焦急,环顾四周,却是夕阳西下,鸟雀都没了踪迹,她心中知道,若是入了夜,宇文护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这几个字眼,狠狠的往心口扎,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如此顾念一个,要以独孤家为踏脚石的男子。
暮色临近,却是东边月色冉冉而起。
她猛然听到什么响动,就连□□坐骑都嘶喊一声,要将她摔下马背,她拽着缰绳正当不知所错的时候,却是在霎那间,利箭从耳边擦肩而过没,卷起林中凌冽风声。
连带鬓间乌发也被那箭风带下几丝。
般若自然是被惊吓到的,可在同一时刻已经是将拔剑而起,顺着那利箭轨道看去,那骑马搭弓的男子,就在那槐树之下,他脸色似是被惊吓的苍白,可那瞳孔深处,只有差点死在她箭下的般若……
那是宇文护。
他想杀自己……
般若眯了眯眼,林中清风卷起被那寒箭射落的乌发,她手上的剑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宇文护好似并没有发现她手中的利剑,脸色苍白的可怕,忽然一跃而上,穿过镂空月光,猛然拽住了般若,身上的对襟披风落在尘土之上他却没有回头。
般若还未反应过来,宇文护却将她扑倒在地,般若从他肩后,终于知晓他为何有如此恐慌的神情,那是只熊,或许早就盯上了骑马的般若,若不是宇文护那一箭吓退了这熊些许,恐怕般若此刻已经是葬身熊腹了。
“呃啊……”宇文护忍着牙关,生生挨了那熊一爪,身子无力的倒在宇文护怀中,般若见势不妙,从宇文护手中夺过锋利刀刃,就要上前去那黑熊拼杀。
宇文护却猛然起身,一气呵成的将般若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对着那黑熊就是致命一击,可未曾料到,这一刀却激怒了受伤流血的黑熊牲畜。
夜色已近,林间,浮着一个黑影,背上的寒箭在箭筒内微微抖动。他立于树梢上,引得之夜略微颤动,他冷眼瞥向了宇文护,眼光一寒,搭弓拉箭,那箭矢对准了宇文护。
“簌簌”的羽箭声在这一刻格外清晰,宇文护正要躲去,那黑熊却飞扑上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只得抱紧般若,要生生为她再挡一次,怎料那黑熊,竟在瞬时,再不动了。
般若喘息不能自抑,手上的剑,滴着血。
那熊再没气息,“呃……”痛苦的□□自宇文护口中溢出,那羽箭则深深的刺入他的胸口,他抓紧了般若,一手接过般若手上还沾着黑熊鲜血的寒剑,臂上力道,那剑随着那力道飞向那树干上,那黑影自那树上跌落,口吐鲜血。
不远处,传来齐整的马蹄声,宇文护拉紧般若,在这一刻间,他再站不稳,般若正要拉住他,却被他带着往那山丘下滚,一片荆棘之处,是被血染红的嫩草。他二人不知在这黑夜中滚了多远的山坡。
滚入山坳中之时被坚硬的石头咯伤后背,本已是伤痕累累的般若只觉得如坠抵御般的痛楚,身边之人无知觉的闷哼之声更让慌了心神。
潮湿的山坳时不时的有水滴下,她没有了往日的沉着于冷静,黑暗中搜索着那尚还有气息的躯体。
“宇文护,宇文护!”她推搡着不顾浑身泥泞的趴在宇文护身边,她只摸到黏糊糊的液体自他背后而出,那是血。
“般若。”宇文护终于气息微弱的出了声,没人能看清他已近纸白的面容,那浑身的伤处让他再开不了口,他脑子飞快的转折,听着般若的声音,触到她温热的泪,又摸到自己滚烫的血,他撑起精神来,条理分明道:“哥舒必然得到了消息,最多半盏茶,他就会来,莫怕。”
他拉紧般若的手,身上一丝气力也无,般若反手攥住宇文护的手,“你不会死吧?”她也不知怎的,泪水止不住,再开口时,哭腔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女。“你别死好不好?”
只因般若这句话,宇文护竟不知心中何等滋味,“你不是,说,与我不是同路人吗?”他非得抓着这句话,再三回味,想起的,却非昨日的般若,而是那个决绝,不肯与他离去,非要嫁给宇文毓的般若。“却管我死不死?”
他的声音让般若心中一颤,她依然分不清,她握住的宇文护的那只手上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泪,“我,我怕……”她说不上来,她怕什么,在她的心中,宇文护桀骜不羁,手掌旁人生死大权,却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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