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火盆边,挑着银骨炭,忽然一个火星跳动,她连忙闭上眼,身子往后头仰了仰,目光黯了黯,看着门外,不知过了多久。
门被推开,带来些外头的寒气,她下意识打了个颤,将手上的书简放在案上,看着来人,“阿护。”
宇文护一愣神,倒没想到,般若会在他书房中,还正大光明的从密室里头拿出他近日得到的密报,他倒也不恼,只笑着,般若站起身来,就往他这边来,忽见他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下意识就要接过来,怎料她一伸手,正要去碰宇文护,他却连忙退后些。
“我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有寒气,你先别碰我,待会儿着凉了可不好。”他边说着,随手把手上那精巧的镂空盒子往案几上扔,自己往火盆边站了站,烘着里头那衣衫,手上哈着气,等着身上暖和。
“我哪里就那样娇贵了?”般若轻笑,非要伸手,却只拉住他的衣角,“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何离我这般远。”
宇文护垂眸见她这样子,神色狡黠,双眸似月牙般弯起,好似往日那个娇俏少女,倒让人有种想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可他隐隐觉得,这样的般若,心里不知藏了多少阴毒诡计。
“我进来的时候,你还未回,是哥舒领我进来的。”般若靠着凭几,烤着火,那火盆里头似乎还窖着红薯,竟已经是要烤熟了,可见她在这儿,的确等了宇文护许久。
“这倒难得?”宇文护有些诧异,只因素来哥舒都不太待见般若。
般若忽然又搅起了那火盆中的银骨炭,“噼啪”一个火星,跳了起来,宇文护心下咯噔,连忙夺过般若手上的钳子,恰好挡住那火星,“这个大个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般若却咯吱直笑,就势靠在宇文护怀中,双手挽住他的脖颈,嘴唇一扬,浅浅一笑,“你知道哥舒和我说什么呢?”
这样容色的般若,宇文护少有见过,发觉她自从有孕,似乎更加温柔小意,宇文护不知为何,想起风月之地,有人玩笑问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才知道,最美的姑娘,就是不发脾气的独孤般若。
“哥舒说,你被女色所误。”
宇文护见般若只笑着,却不知为何,有些嘲弄之意,但落在此刻他的眸中,只是眼波顾盼,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越发抱紧了般若,“嗯?”只随意回了他一个字眼。
“哥舒说,你明明可以一刀结果了宇文觉,正要手起刀落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妖娆多姿的小郡主。”
宇文护本掌心摩挲在她腰背上,顿时再不动了,低头看她,“他可气了,说你脑子里糊涂的很,可我说不会呀。”她还笑着,玩味至极,“你瞧,人家不是打算把女儿,送上门,这买卖,不亏。”
“元皇后将她献给我,无非是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枕边风,不杀宇文觉。”
宇文护难得平静的和般若解释,既不提旧事,也不说那日在宫中之事,只说元家打算。
“而元孝矩,自然是以为真瞧上她妹妹了,如今元皇后的皇后位子保不住,他自然要另攀高枝,他元家尚还有几分势力,我确实也不好推脱,只能收了礼。”
他只恐提到清河,又多生事端,又怕一来二去,让般若动了胎气,只得好言相劝,让般若不要气恼。
他却忽然见着般若手上把玩着那镂空宝盒,他心叫不好,那把玉梳已入了般若的手,她薄唇轻启,容色愈发妖娆,“日日楼心与画眉。松分蝉翅黛云低。象牙白齿双梳子,驼骨红纹小棹篦。”
般若指腹轻轻擦拭着分明已经能光照于人的玉梳,吟着那相思诗句,烛光透过那玉梳镂空的落在她的脸颊上,缓缓站起身来,瞧着宇文护,“是了,她是你的妻子,陪了你那些年,你失手杀了她,自然愧疚,不过也没什么,你想,我不也是被你失手杀了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宇文护见她又提旧事,脸色很是不好,可才说了这一句话,又放低了声音,伸手拉住般若的,“不过一把梳子,你要喜欢拿去就是。”
仿佛是这句话,戳中了般若一般,她笑意收敛极快,细长冰冷的眸子里多有几分决绝,咬咬牙,手上那玉梳顺着力道,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一分为二,还有些细碎玉屑,“我独孤般若还不屑,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独孤般若!”宇文护知道她话里有话,单单拉出旧事,他再按捺不住,想着般若怎会这样理直气壮,这假孕的事情也不和他说明,就抓住一把玉梳与她发脾气。
他低头看着那一地玉碎,想着那东西本是要归还清河郡主的,这下倒好,也不必还了,这一不还,恐怕元家上下都以为他真的收了,虚席以待这位清河郡主了。
宇文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眼看着恼怒至极的女子,适才还想着不发脾气的独孤般若最是好看,这下,竟又觉得,因别的女人而弄的气急了的独孤般若,也别有风韵。
“愚不可及,你以为他们元家送个女人给你真是好心,恐怕也只是利用你为别人坐稳江山!”
也不知为何,般若这句话,像是泼了他一身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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