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经过这么多次的过招之后,头上的帽子没有歪一分。宝生想来,假使他要杀掉自己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宝生织音觉得五感都在快速地剥离现实肉体,她能看到不远处仍旧被困在结界中狠命拍打、不停叫喊、眼中担忧尽显的渡边阳菜,只是声音模糊成一线,生命终结的预告一般。
这就是最后了吗?
虽然不甘心,但这份心情也无法逆转成为一股势如破竹的力量来供她摆脱现在的困境。于是她缓缓地闭上眼,无比平静地准备迎接这最后一击。
结果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才刚熟悉了不久的声线,“啊啊,真是个笨蛋,你可是我的宝物啊。”五感迅速归位,宝生织音倏地睁开眼,瞳孔急剧缩小,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是该回抱住这个人还是放回体侧。
同样诧异的还有突然解除了结界的渡边阳菜,她乏力瘫软地坐在地上,与宝生四目相接,一个问题此刻陡然变得重要起来。
他究竟是谁?
*
宝生织音、渡边阳菜还有神秘的男子共坐在「长存」内,人手一杯热水,袅袅白烟徐徐然摇摆而上。瞬时间,屋内有些压抑起来,因为谁也没有第一个发言的欲望。
男子片刻后摘下他的帽子,在亮堂堂的室内,他的容貌完全暴露出了某个事实。
——湛蓝宛如星辰海洋的眸子,熟悉得让人心尖一颤。
这个人简直是宝生织音的翻版!
男子似乎因为她们过于惊讶的目光而心生快感,响亮地嗤笑了一声,接着边玩弄着手中的帽子边说道:“土御门莲,也就是织音的父亲。”
“土御门?!”渡边阳菜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出了口,稍后才反应过来后一句话的意味,僵硬着看向宝生织音。宝生织音死死地憋着,就像是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马上就要到爆炸的临界点。
宛若晴天霹雳。
宝生织音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滚烫的热度把她几度拉回现实。
父、亲。
——“……果然是不知道谁生的野孩子。”
被其他的孩子称为异类……
——“区区一个孤儿……”
明明被寄养了却还是像没有家人一样……
——“连妈妈都没有!”
——一枚石子刮开了右脸,火辣辣的痛感开始蔓延。
——“爸爸也没有!”
宝生织音的手被一旁的渡边阳菜强行从杯壁上剥离,烫得皮肤都微微皱起,血红的颜色十分醒目。和刚才被这个人架着脖子推到墙上一般,已经疼痛到不会感受到痛了。
“父……亲?”宝生织音一字一字咬得清晰至极,眼睛无法置信地死死盯着同样颜色的眸子回望着她。宝生织音拿起刚刚才被阳菜夺下来杯子,一股脑全部倒向那个该死的人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土御门莲反应神经实在灵敏,几乎是同时就圈出了一个结界。热水被框在一个小小的透明方盒子里,不断腾升的雾气打潮了结界壁,而这个方盒子在土御门莲的右手之上,微微地上下浮动着。
厉害的结界术……以及非同寻常的反应力。
那个土御门氏吗?
渡边阳菜看着土御门莲手中的结界若有所思,迟疑之后也跟着宝生织音一样上了楼。被晾在一边的土御门莲甩甩手将结界散去,面色如霜地撑在桌子上。安静了片刻后,又用手几下抓乱了头发,低吟一声趴在桌面上没了动静。
*
尾随着宝生织音而上楼的渡边阳菜拉开房门,发现宝生织音并没有如她预想之中那样沉默哭泣。宝生织音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之中莹莹的白光亮得十分突兀。渡边阳菜走进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人居然在谷歌自己的父亲「土御门莲」。
渡边阳菜轻叹了一声,自己走到一边按下了白炽灯的开光。一瞬间清亮起来,宝生织音不适应地眯眯眼,继续埋身在电脑前,细细地看着谷歌到的一切。
织音她确实是变了许多,从一开始坐在公园长椅上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到哭,到知道母亲被她消灭后的伤心欲绝,再到厉火烧断了头发,然后到如今可以若无其事般得隐匿心悸。渡边阳菜虽然不愿意,可宝生织音真的是超乎了她的想象的在成长。
渡边阳菜抚上自己的眼,「那个世界」在她眼里已经模糊不清了,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你知道吗,阳菜?土御门可是日本最伟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裔。”
“本来,贺茂家是世代掌管阴阳寮的阴阳头,自从贺茂保宪把阴阳道中的历道传给其子贺茂光荣,把天文道传给安倍晴明以后,在阴阳寮中就形成贺茂、安倍两家并驾齐驱的局面。
“至安倍晴明十九世孙安倍有修时,受赐土御门称号,自此以后,土御门家被任命为阴阳寮的阴阳头,逐渐取代了贺茂家的地位。
“丰臣秀吉时代,土御门家失势,其领地被没收。据记载,土御门家又因文禄年间,丰臣秀次被疑谋反被迫切腹自杀,土御门家为秀次举行祈祷活动,以此为由被流配尾张国。后丰臣家失势,德川家康恢复其职位,使其家名继续维持下去。①”
面对着电脑屏幕的宝生织音转过头来,惨白的一张脸被映照得更是苍白了些许,“我的血液里掺了一半的阴阳师血,这才是我为什么能「看见」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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