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念书,但在话本上看了这句话,突然就很想明白它的意思。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世上真的有这种感觉吗?——当时是不懂。
我问遍了身边所有人,没人能给我答案。我愈发好奇,本着玩闹的心去接近张良,却被他骨子里的倔强给吸引。
从此,千军万马,也拉不回我那颗拼命向他倒贴的心。
我有时候也会梦到墨鸦,他还是俊美邪魅,意气风发。
他陪我坐在孙老头的铺子里吃糖糕,体贴地替我递上一碗豆花:“阿真呐,你明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感觉了吗?”
我点头,又道:“的确很苦。”
他笑道:“所以当初才不回答你的呀。”
“……”
“不要后悔,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他又告诉我。
×××
阿秀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孩子,这天她送给我一盒棋子。
我早就不玩棋了,自然是不想收。只是在看到那盒棋子时,我沉默了。
多年前,我学习骑射、剑法、轻功,缘于我爹是姬无夜,我无从选择;我学习女红、弹琴、读书、对弈,缘于我喜欢张良,我以为我学会了那些,就能够离他近一点。
如果我参悟易经而他还没参悟,说不定他还会请教我,说不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呵,这想法还真是天真到令人心酸。
现在想来,我真正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我已经有了一生都用不完的财产,缘于我那个缘薄情意却深厚的舅舅龙阳君。
很难想象,他那样潇洒不羁风都束缚不了的人,会选择余生都在魏安厘王的墓室中度过。
“你的愧疚还真是迟钝。”替他关闭墓室时,我对他说。
他回答的坦然:“我不是愧疚,也不是迟钝。”
“那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
我没有听清他的话,墓室的门已经合上了——终此一生,不会再见。
这一生,我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虽然仍会惆怅,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已经习惯了。
阿秀的棋子,是多年前我送给张良的那一盒。
……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甚至连张良自己都不知道,那盒玉石棋子,是我自己刻的。
每天晚上一个人窝在幔帐中,举着把匕首盲刻。我怕被白凤嘲笑所以不在白天弄,也怕牛吹在前头到时候交不了工,会很丢脸。
那个时候,张良在小圣贤庄念书。我白日里听探子来报,他受到夫子表扬的消息,晚上激动地都睡不着,刻棋子也是非常认真。
尽管他拒绝收下,而且是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阿秀,哪来的哪去。”我合上棋盒,还给了她。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离开了。
那天,我将林俞辞退了,没有理由。
×××
夏日的时光总是最漫长的。
新郑街上很热闹,我一边咬着糖糕一边往学堂里走。
“你听说了吗?留侯大人回来新郑了。”
一路上都在听别人谈论他、赞美他。
……这样的,我也习惯了。
多年以前,人们也谈论他、赞美他。
经过那么多的磨难与风霜,他依然在别人口中保持着最完美的形象与气节,难能可贵。
“留侯大人要重建将军府?”
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他脑子一定是抽了。
汉初刚建立,他哪来的钱呢?
况且我家那将军府,风水不好,那里枉死的冤魂不计其数,重建了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座坟场的事实。
……罢了,留侯大人的心思,我这等平民百姓瞎琢磨什么呢?
“夫人请留步。”有人叫我,声音很耳熟。
“什么事?”
“留侯——”
“不认识。”
“留侯大人毙了。”
“……呵”我故作冷淡道,“那挖个洞埋了呗,跟我借铲子啊?”
“阿真,你——”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嗤笑一声:“你这样咒自己真的好吗?”
×××
从未想过,再见张良时,我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
他请我喝茶,微笑着告诉我那是很名贵的天宫云雾翠。
我也微笑地告诉他,我家档次最低的就是天宫云雾翠。
他请我吃糖糕,微笑着告诉我新开的糖糕铺子味道很特别。
我也微笑着告诉他,那家新开的糖糕铺子是我出钱投资的。
他带我去看新郑的潋滟池中美不胜收的红莲,我微笑着告诉他,那是我祭奠亡母而种的。
他终于笑不出来了。
“天色不早了,张三,我送你回家吧。”
“……阿真,你——”
多年以前。
“天色不早了,张小美人,你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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