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走过来用嘴唇碰碰沈蕊的额头:“亲爱的,睡一会,我很快回来。”沈蕊等的就是他们都离开的这一刻。她目送卡尔关掉壁灯带上门,眼眶里含着的泪水就快要滑落下来。也许这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卡尔了。
门“啪”的带上了,女仆等在门口,沈蕊紧紧咬牙从chuáng上爬起来,从壁橱的箱子里找出裤子和上衣,飞快的脱掉睡裙往身上套。一边用力一边听着门外面的动静。
沈蕊套上改大的裙子,穿上露丝所有的羊毛袜子,坐在房间里,摇铃说:“我饿了,给我准备牛排,要两块。”她得吃东西,越多越好,最好把整个胃都塞得满满的。天会很冷,那些泡在海里的人最后大多是冻死的而不是淹死的。
“还有巧克力和甜点蛋糕。”沈蕊把之前那一盒一直没动过的巧克力放进小手袋,顾不上gān净不gān净,只要能派上用场就行。
她一口一口把ròu塞进嘴里,吃了一块又切开另一块。天色越来越暗,星星升起来,沈蕊套上大衣戴上围巾,走到门口对女仆说:“我想到走廊里转一圈,房间里太闷了。”特蕾西想帮沈蕊提袋子,她挥手拒绝了,吩咐她说:“把房间打扫一下,枕头被子拍松软些。”
特蕾西弯腰打开了门,勒杰跟卡尔去了宴会,沈蕊顺利的溜到了第一层的走廊上,缩起身体把自己藏在角落里,隔着玻璃窗看这片现在还很平静的海面。
刚吃下去的牛排在她的胃里蠕动,胃里装了东西让她感觉身体温暖一些,或者是身上的衣服起了作用,沈蕊抱着胳臂站在窗口发呆,耳朵里被音乐声给灌满了。人们在狂欢,他们都以为明天一早就会抵达纽约,他们庆祝旧旅程的结束,迎接新旅程的开始。
沈蕊微微颤抖,不断的吞咽口水,她必须紧紧抿着嘴唇才能让自己的牙齿不打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舞会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沈蕊站得腿都快麻了,她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笑声歌声音乐声不断的从大宴会厅里传出来,卡尔在gān什么呢?搂着漂亮姑娘跳舞吗?沈蕊望着被她身上的热气呼白的玻璃窗发怔,牙齿咬住手指。
每一秒都可能是那一秒,她静静站着给自己积蓄力量,不能倒在这儿,不能被害怕打垮。沈蕊来的这几天几乎没有想过家,她也没空想家,这个时候她却想起了沈妈妈,说不定她为了女儿的死伤心的爬不起chuáng来。沈蕊吸吸鼻子,她要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现在活下去更重要了。
沉船还没有来,沈蕊就快被等待给bī疯了。她的心跳像不是自己的那样有力怦动着,目光茫然的望着海面,搜寻冰山的影子。她总算还留有理智,虽然她好想就这样跑进宴会厅里告诉所有人船会沉,但她的脚步还是钉在走廊上,望着甲板上的救生艇。
“上帝,你跑到哪儿去了。”卡尔突然出现,沈蕊木然的转过头去,像是看到了他,又像是完全没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卡尔一把搂住沈蕊,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远远看到这个角落站着的人像是露丝的样子。这个傻姑娘又想gān什么傻事?她以为跳海能逃离自己吗?
沈蕊穿得够多了,但手指依旧冰凉,卡尔把她的手握住:“特蕾西没有照顾好你。”他皱着眉头说不出抱怨的话,沈蕊盯住卡尔的手,整个思想都脱离了身体,她使劲喘出一口气,目光又定定的锁在海面上。
“怎么了?你想看星星?”卡尔从背后搂住她,他身上穿的毛料大衣没来得及脱就得知沈蕊离开了房间,一路上和勒杰分头找过来。
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快的好像突然就出现在了卡尔和沈蕊的耳朵边,卡尔诧异的说:“怎么,哪家的仆人跑远了吗?”
沈蕊倒在卡尔怀里,长久的站立让她四肢僵硬,船身突然转向让她站立不稳。卡尔退了一步抱住了她:“怎么了?”他牵着沈蕊的手想要往前走去看看,沈蕊很顺从的被他拉到甲板边。
水手们到处跑动,隔空喊话,卡尔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们都看到冰山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先看向了身边的未婚妻。沈蕊紧紧闭住眼睛,睫毛颤抖,被卡尔握住的那只手出一手掌心的冷汗。
“彭”一声巨响,船舷撞上了冰山继续向前划动,刺耳的怪声让所有人都捂起耳朵来,只有卡尔和沈蕊一动不动。
卡尔目瞪口呆,他看着他的未婚妻没有一点吃惊没有一点诧异,她脸上连一点能称为表qíng的细微动作都没有,除了颤抖的手泄露她的害怕之外,她就像木偶人似的。“来了”沈蕊在心里轻声的告诉自己,急促喘息着缓缓睁开眼睛。
被撞碎的冰块掉的到处都是,卡尔一把拉过沈蕊护在怀里,一张圆桌那么大的冰块落在甲板砸出大坑,冰山一角慢慢剥落,滑进海里,海面上浮出一个又一个气泡。
卡尔紧紧拉住沈蕊的说:“我们去驾驶舱。”她是对的,一开始就是对的。人类的科技再进步,也不可能掌控一切,掌控自然。所有人对泰坦尼克都太过迷信了,而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愿露丝只是说中的开头,泰坦尼克的防水xing能超过现有的所有船只,卡尔护着沈蕊去找船长,他qiáng硬的拉住沈蕊的手:“跟着我,船上会乱起来。”他不会给她任何机会逃跑。
沈蕊敌不过卡尔的力气,她一边他的耳边嘶哑着声音低吼一边抓住他的手指想要挣脱,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深深的印子:“船会沉的,现在最安全的是穿上救生衣到救生艇上去,而不是去找什么船长。难道这种时候他还有办法吗?”
卡尔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怀疑从他心底冒出来,露丝是怎么知道的。真是因为那本愚蠢的小说?他不相信,也许无知妇孺会相信这些故事,但露丝不会。他突然想起她坚持要做的裤子和偷拿的那些钱。
她一切稀奇古怪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相信会沉船就像相信明天太阳会升起那样,好像这一切在她来说已经发生过了。卡尔来不及多想,挥开拦住他的船员,一把推开了驾驶舱的大门。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音乐没有停,人们也都还在起舞,甲板上来来回回是查看撞击的水手船员,只有在驾驶舱,无论是大副还是舵手都不发一点声音。他们仰头望着冰山无声无息的从船侧擦过,慢慢消失在黑夜的海面上。
他们脸上的表qíng让卡尔的心沉到谷底,一瞬间的寂静过后所有人又都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事。”史密斯船长从门口进来,他没来得及穿扣上制服的扣子,帽子也没戴。
“我们撞上了冰山,是个大东西。”光散落在甲板上的冰块都有成年男子那么高,甲板上一个又一个的坑。浮上海面上的肯定只是那座冰山的一个小角落。
“关上防水舱。”史密斯船长抿住嘴唇,紧紧盯着控制板上的红灯。
沈蕊伏在卡尔怀里,没用的,船会沉的,她颤抖着开口:“为什么不赶快准备救生艇?”她的声音被忽略了,没有人搭理她。
“准备救生艇!”卡尔往前一步,站到了船长的面前:“哪怕派不上用场,也应该先把那些救生艇放下来。”救生艇都是倒过来放的,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到用时再翻过来肯定来不及。
时间不多了,史密斯船长看了卡尔一眼,他想要说出船不会出问题这种话,想要再次qiáng调泰坦尼克有多么先进,它可以承受四个舱漏水而不沉,没有哪艘船的工艺像它这样完美。可目前的qíng况让他说不出这种话来,四个防水舱的灯一个个亮起来,好像只是一秒钟它们就全被灌满了,钢板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
史密斯挥手:“关掉引擎,准备救生艇。”他的脸上一片死灰,好像已经看见了沉船时的惨像。
“为什么船不动了?”走廊里的一对夫妇询问服务生。
“夫人,请别担心,推进器的叶片坏了,正在调整,很快就会好的。”服务生鞠躬回答面带微笑。
沈蕊紧紧盯住那对夫妇,卡尔威胁的看着她:“别出声。”她不甘示弱,到了这个地步,撞上冰山已经是事实,难道还不能说吗?
“安德鲁先生,”卡尔眼尖的拦住从走廊远处快步过来的安德鲁,他四周望了一眼,把安德鲁拉到窗边:“请您老实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看了看他带在身边的沈蕊:“爱丽丝小姐,我真是抱歉,”他没有回答卡尔的问题,虚弱的开了一个玩笑:“准备一下,穿上救生衣。”然后就这么调走走掉了,怀里抱着一大堆的图纸。
卡尔猛吸一口气,又拖又拉只差把沈蕊扛在肩膀上。
“你疯了是不是,我们该到甲板上去,准备上救生艇!”沈蕊拉过他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手背上留下一排牙印。卡尔却没有松开她,他的手好像钳子把她的手腕紧紧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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