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便该是叶开。
楚留香笑道:“也或许无花除了南宫灵以外,还有别的兄弟。”
叶开又笑道:“也许这个兄弟和无花长得格外相像。所以当大难来临之时,无花便拿他来当了替死鬼。”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但看他这模样,仿佛是真心实意地为楚留香推测案情。
楚留香笑道:“我也想这么说,但一味逃避似乎并不是无花的作风。”
叶开笑道:“那你能不能与我将案件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讲?”
楚留香微微一愣,随即便温颜笑道:“正合我意。”
他又再度将事情的起因讲来,讲得细细密密,分毫不漏,即便是对这个武林毫无了解的叶开,也能听得清楚明白。而这一路走来的惊心动魄,刀光剑影,都被他化作了唇边的浅笑,化进了话中的俏皮,直听得人欲罢不能。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还好你没有去说书。”
楚留香道:“说书?”
叶开道:“你若是去说书,这全天下的说书人便都没了指望。有你这张巧嘴,谁还会去欣赏他们那贫嘴烂舌?”
楚留香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这简简单单的一笑,便仿佛抚平了他心中暗藏的一切愁绪似的。
他以为对方至少会谈一谈案情,叹一叹这恩仇,说一说这其中纠结,未料到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
无花和叶开,前者狠辣,后者豁达,可无论怎样,他们都算是两个妙人。
只可惜过了今夜,这两个妙人之间可能只能存下一个,又或许,两个都留不住。
楚留香叹了口气,但他马上便又警惕了起来。
他身边之人引着他走的方向,似乎是庙门的方向。
他尚未杀人,便已心生退意,这本该是好事。
可楚留香很清楚地知道在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他自然也没有忘记自己肩头上的重任,和那数条无辜的冤魂。
可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却开始恨起这重任来。
但有些事你再恨,也得去做。
就像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与无花生死相搏,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而就在这时,屋角四檐忽然闪出四道人影来。
这是四名灰袍白袜的僧人,面色威严正气,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而这四双眸子,便如四把利剑一般,射向中央的楚留香和无花。
楚留香暗暗惊诧之余,便见其中一名僧人上前道:“施主深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话便说得有些古怪了,可这僧人浑身正气,任什么话被他这么一说,都探不出丝毫龌龊之意。
楚留香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上前一步道:“在下乃无花大师的好友,深夜拜会,自有要事。”
僧人便看向一旁的叶开,道:“此人所说是否属实?”
以叶开的性子,他本该是立刻回答的。
可他却好似忽然聋了哑了一般,半分都说不出来,只沉默不语地看向原地。
楚留香暗中奇怪,用眼角余光瞥去,却见他在月光之下面色煞白如雪,嘴角不住地颤抖着,额头已满是津津冷汗。
“无花?”楚留香叫了一句,又用口型问了一句“叶开?”。
可叶开却用有些歉意的目光看向楚留香,那面上的笑容惨淡无比,像是有什么人在他的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似的。
“对不住了,只怕我是不能在此地呆下去了。”
楚留香敛眉道:“你说什么?”
叶开只觉得从刚才那一刻起,他的意识就越来越迷离,连眼前景象都逐渐地混沌起来,光与影的界限在模糊和融合,而楚留香那张俊朗无比的面孔,也在他的眼里逐渐抽象成一张扭曲而诡异的面容。对方面上的线条正逐渐融为一团,像是一张没有了五官的面孔。
楚留香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对方眼中是何等可怖的模样,他只知对方如今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
叶开自然也能料到自己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对劲。
说句不好听的话,黑白无常勾魂时的感觉,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他逐渐觉得自己正在与这个诡异的梦境,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脱离开来。
若放在他刚刚醒来时这可能是一件好事,可放在现在,这可真算不得什么好事。
在他刚刚开始意识到此地的有趣时,认识到一个能成为他朋友的人物之后,他就要被带走了。
但最起码在走之前,他总要留下点什么话。
叶开用力拉了拉楚留香的衣袖,只觉得即便是如今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是万分艰难。
“我若走了,你原本该干什么,便放手去干吧。”
这句话隐含不祥,听起来倒像是临终遗言了。
楚留香紧紧地抓着叶开的手,可这在四位少林僧人看起来,倒像是有胁迫之意了。而叶开也还想再多说一句,可却还是两眼一闭,软软地倒了下去。
下一瞬,楚留香察觉到对方忽出一指,朝着他的胸口大穴点去。
这一指带着刚劲之风,被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点到,不死也得重伤。
可楚留香毕竟是楚留香,他身形一转,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躲过指风,双袖一展,如大鹏展翅般飞到一边,但落地之时,却以无比复杂的神情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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