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叶孤城护驾有功,特赦其罪,召其与陆小凤同去南书房面圣。其余人等,即刻出宫。”
有功?赦罪?面圣?
这几个词接连下来,好像几道九天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心头,直炸得有些人瞪大双眼,炸得他们木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有一些人张着大嘴,大得似乎可以往里面塞下好几个臭鸡蛋了。
若是有一个画手在此当场画下他们面上的表情,或可作为名画流传于世。
陆小凤对这点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没料到皇帝居然想把叶孤城给留下来,也没料到皇帝会特别召见自己。
西门吹雪仿佛没有听到这消息似的,他看上去或许已不会被任何外界的事物所打扰。
周围之人自然也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扰去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两位白衣剑客。接连几番冲击之后,他们仿佛一下子瞎了眼睛,没了舌头,像极了一群神情各异的雕塑。
西门吹雪同样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同时神色肃穆地看向前方,他仿佛看得是天上那抹如玉盘一般的明月,也仿佛看得是这重重宫殿。
幸亏叶孤城并没有靠得太久。
他虽将自己的重量委在西门吹雪身上,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还动了动眼皮,似乎是想努力睁开眼睛。
他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但是当他往后微微退开,再度看向对方的时候,面上却写满了讶异两字。陆小凤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面上的肌肉,而他的身体也绷得如同一张弓弦。
他仿佛是记得方才发了何事,可看他那样子却还是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叶孤城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又很快将那目光落回了西门吹雪身上,并且再也没有移开过。瞧他凝神看着西门吹雪的模样,仿佛眼中只有对方这一人一剑。
而围在四周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大内好手,似乎已不在他的视线之中。
而当西门吹雪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碰时,便似是两把绝世宝剑相击相碰。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眸道:“叶孤城?”
他们之间似乎有很多话可以说,西门吹雪想质问叶孤城的问题想必就有很多,比如剑只精义究竟为何?又比如叶孤城何以不诚于人?
但此刻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是这么简单的一问一答。
即便如此,陆小凤也开始觉得那个熟悉的叶孤城又回来了,他的回归仿佛让刚才发生的种种都变成了一场闹剧,一种幻觉。
但谁都清楚那并非闹剧,也不是幻觉。
与血浆和阴谋沾上边的,永远都不会是闹剧,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也绝不是幻觉。
陆小凤上前道:“方才太监的话你都听到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此刻可完全清醒了?
可看对方的样子时,他又有些问不出口。
叶孤城点头道:“我听到了。”
陆小凤苦笑道:“那你是否能说说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孤城却抬头看向陆小凤,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只怕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经历了什么。”
他这句话出现得十分突兀,叶孤城说完了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朝着西门吹雪道:“大事未成,此战却势在必行。”
西门吹雪淡淡道:“此战势在必行,但你的心却已乱。”
身体虚弱倒是其次,心若已乱,即便是无伤无病也不能使出全力,所以他绝不愿趁人之危。
叶孤城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某些事之后,还能平心静气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在场之人,没有任何一个会相信他即将要说的话,他的这些话就算是提上一点,也足够匪夷所思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屑于给周围的人解释些什么。
有些话只需要给知己听,不相干的人即便是听了,也是浪费说者的唇舌。
西门吹雪又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可以等。”
说完这句话,他便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叶孤城和陆小凤。
叶孤城这便和陆小凤朝着传旨的太监走去,然后随着他去了南书房。
他似乎可以猜到皇帝想要问自己什么,他也能想到陆小凤想问些什么。
他记得这一夜里发生的一切,也清楚在寝殿里发生的剧变。
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逆转,更无法向众人解释这一切为何发生。
这几个月的经历,比他过去几十年加起来的都要惊心动魄,哪怕是市井传说也不比他的经历更加离奇。
叶孤城唯一清楚的是,事到如今,大局已定,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局面了。即便是他一剑杀死了皇帝,也不可能将南王世子扶上龙座了。
没有人可以改变之前的局面,但是他能把握之后的局面。
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而在与这人决斗之前,他还不能死去。
没有人清楚他和陆小凤进入南书房之后都和皇帝都说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陆小凤比叶孤城先出了南书房,然后大家就知道了皇帝赐叶孤城留宿寝宫偏殿一晚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皇帝为何要这么做,众人都只道是天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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