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将玉佩放进他不住发抖的手里,低头看着他的手,指尖滑过温润的白玉,停在那一片暗红色污渍上。
压抑的沉默。
座上的皇帝厉声道:“太子!你是干什么?!”
李承鄞抬眼,眼珠子斜上睨着他,不过一瞬的眼神交汇,侍从官竟腿一软瘫在地上。
李承鄞快速转身,深深向老皇帝行了个叩拜礼,跪在地上拱手埋头,眼睛沉于臂弯之下:“父王,儿臣觉得,此人受人指使,必然有利益或有——家人胁迫。此人系儿臣宫中官员,儿臣有几句想向他说一说。”
老皇帝沉默,不知是应允还是否决。
李承鄞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看玉佩的侍从官:“我猜,你背后的人是承诺你,你做这件事,同时将你有胡族血统的家人送出关外保得平安。”
老皇帝原本半垂的眼皮子突然向上翻起。
李承鄞面无波澜:“伤害皇子这样的重罪,将知情人连同家人斩草除根也是常事。"
侍从官嗫嚅嘴唇:“你……你如何能知……”
李承鄞垂下眼睛,嘴角勾起:“西境的官员,是忠于…豊朝的好官。”
侍从官怔怔的看着李承鄞,猛地抬头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紧皱眉头:“太子,莫要胡说!”
李承鄞磕了个头:“父王恕罪,儿臣只是猜想……那贼人心机深沉,还妄想模仿我的玺印嫁祸于我!”
话一出口,座下众人骚动起来,我听他语气平稳,不似紧张,看来是胸有陈竹的。
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李承鄞起身从宦官手里拿过信纸:“我东宫玺印岂是想模仿便能模仿的?”他从怀中拿出了玺印,默默站在一旁的时恩说,“给我一张白纸。”
时恩从袖袋抽出了一张纸。
李承鄞拿着玺印,重重的印了上去。
*
我看得叹为观止。
李承鄞这简直未卜先知,怎么会随手带着玺印,要什么有什么?
侍从官还瘫在地上念叨道:“不可能……我明明亲自…”
座上的皇帝并没有拿起来比对,只是扫了一眼,边抬头看向毕恭毕敬的李承鄞,沉声道:“你倒是准备的好。”
李承鄞附身作揖:“父王谬赞了。”
老皇帝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是审不出问题了,大家都退下吧。”
群臣都起身拜辞,李承鄞却朗声道:“请张侍郎刘少卿留步。”
老皇帝看向李承鄞:“你还有什么话来!”
李承鄞恭恭敬敬的回到:“父王,儿臣尚有话未问完。此时关乎儿臣清白,为免夜长梦多,儿臣恳请留下两位公正老臣听审。”
我打算同裴照出帐子,李承鄞微微拉住我的袖子,快速说道:“外面等我一同回去。”
我不明所以的跟着裴照留在帐外,透过帐帘缝隙,我看到他后退半步,斜睨下方的侍从官:“你所孝忠的人,他可是想拿走你的命。”
老皇帝瞪着李承鄞,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冷下脸:“够了,胡话说太多了!”
李承鄞淡淡的看了故作冷静的父亲一眼,继续说道:“我们中原有种毒,慢性入体,你会感到自己手不自主抖动,那就是毒发症状。”
侍从官直起身子抬头望着李承鄞。
李承鄞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递向侍从官,侍从官下意识想接过去,李承鄞却收回手:“父王,此人去留不应当由儿臣决定。”
说着,他双手举起瓷瓶。
老皇帝伸出手,指尖挨上瓷瓶后,李承鄞松开手。
同时,瓷瓶坠地,发出碎裂声响。
侍从官似乎已经傻了,仿佛碎的只是空瓶。
老皇帝缩回手,淡淡的说:“将他收押大理寺,听候审问吧。”
御林军上来架走了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听见他发出笑声,瘆人又可怜。
张侍郎和刘少卿起身告退后,帐外突然来了个气喘吁吁的小宫人,吓得我往后退了一大步。
小宫人一上来就哭:“陛下!陛下!不好了!”
老皇帝已经精疲力尽:“又如何了?”
小宫人哭哭啼啼的说:“太医给七皇子上药后不久,他便嘴唇发紫呼吸困难,太医说,怕是,怕是中毒了!”
李承鄞垂下眼帘,拱手道:“儿臣告退。”
老皇帝趔趄着上前,拉住李承鄞:“你……你竟然?!”
李承鄞看了看那只拉着他衣袖苍老的手,一字一顿道:“父王,他的毒不是我下的。”
老皇帝攥紧了他的衣袖。
李承鄞出奇的平静:“原本是没什么的,可加上太医的金疮药,就会成为剧毒。父王,毒不是我下的。”
老皇帝似乎不认识眼前的李承鄞,嘴里说不出话来。
李承鄞微笑道:“您放心,他不会死的。”
老皇帝拉住他将要离开的身子:“解药呢?"
李承鄞眉头下沉:“解药,我给过您了,您自己没拿稳。只有这一瓶,再等太医配出来,七皇弟已错过解毒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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