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了回去。
永娘将汤药放到我面前:“太子妃,趁热喝了吧。”
我掩住口鼻:“永娘,没有点甜甜的东西吗?”
永娘为难的低下头,我了然:“李承鄞不让你们给我是吗?”
我紧捏着碗沿想摔碗:“你派人问问他,你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永娘宽慰道:“太子妃别气了,太子殿下过些日子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笑道:“过些日子?过些日子我脚都要在这里生根了。”
永娘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没底气的说:“太子殿下他……会来的。”
我捏着鼻子一口灌入喉中,又苦又涩的药味儿在口中弥漫,我抠着桌角干呕连连,永娘连忙帮我顺气。
我问她:“宫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你说来与我解解闷。”
永娘犹豫半晌,低声回到:“七皇子的母妃…昨日殁了。”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病逝的吗?”
永娘端起汤盘,缓缓点头:“听闻…是。”
我看向屋外围得密不透风的御林军,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么大的事,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一个为皇帝生儿育女的女人,生得默默无闻,死得悄无声息,你说,你们豊朝的人是不是都和他一样冷心冷面?”
“太子妃……”
我抬手打断她:“我知道,你又想说,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永娘,你信不信,我今日若死在了这里,他也会像他父亲一样,淡淡一句太子妃薨逝,便潦草盖棺,继续做他的万人之上,而我埋在土里,连家都回不去。”
永娘有些着急,语速急切:“太子妃……张贤妃她…太子殿下是…”
她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最后只好作罢。
我叹了口气:“行了,我困了,想小憩一会儿,你下去吧。”
永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弓腰行礼,缓缓离开。
*
近几日我总是睡不踏实。
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儿,我把它归于我那支离破碎的记忆,可记忆实在奇怪,因为它充满了尖叫,鲜血,悔恨,伤痛。
最让我害怕的是梦中的李承鄞,他的眼神就和那晚在酒肆一样,面上平静,眼里却满是血色,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我让你看着他死!”
“不!”
我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捂着突突疼痛的脑袋,冲门外喊道:“永娘,永娘!”
永娘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
我像是终于握住了一根浮在水面的稻草,抓紧她的手:“点灯,点灯!”
她连忙招呼几个被我吓醒宫女点灯,黑暗终于被驱散,我靠在永娘怀里,攥着她胸前的衣服,喉头哽咽:“永娘,我害怕…”
永娘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没事,太子妃没事的……”
我拼命摇头:“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些噩梦我看不清楚,可就像真实发生一样,所有人都对我摇头,不和我说话。永娘……永娘……他们都不理我,李承鄞也不理我,只有你还在了…”
永娘眼圈有些发红:“太子妃别想了,没事的,都是噩梦。”她梳着我汗湿的鬓发,“都过去了,没事的。”
我靠在她怀里很久很久,终于半梦半醒的睡了过去。
如是过了三四日,晨起时我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深凹的双眼和瘦削的两颊,问永娘:“太医开的药…是不是方子错了?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比以前还难受。”
我捂着胸口:“以前是手脚发冷,如今是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呼吸都接不上来。”
永娘帮我梳着头发:“过段时日,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我仔细咀嚼这句话后,摇摇头:“不会好起来的。”
永娘被我按住梳子,听我喃喃道:“算了,别梳了,李承鄞不会来,也没有别人来,梳给谁看?”
说罢,我摇摇晃晃起身:“永娘,我想回去再睡一觉。”
永娘顺从的扶着我挪了几步之后,我感觉心跳得厉害,一口气没提上,手中力气一软,跌倒在地。
*
待我醒转后,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永娘坐在我身边,又惊又喜:“太子妃醒了?”
我点点头,瞥见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永娘紧了紧手指,犹疑片刻,缓缓展开。
一把匕首。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的摸上它纵横交错的刻痕。
金错刀。
我抬眼看向永娘:“你拿着它干嘛?”
永娘抿抿嘴唇,将它放入我的手心:“太子妃以前睡觉不踏实的时候,只要把它放在枕下,就会踏实很多。”
须臾愣神后,我握紧了冰冷的刀身,感受着它粗糙的纹路,印在手心,留下大片红色。
永娘轻轻按住我的手指:“太子妃好好休息,明日便没事了,婢子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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