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着贺成殷的手臂往马路上走,走出一段路,又回过头去看那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许是离得远了,更能将整个建筑收入眼底,才发现入场时光顾着看门庭上大上海的彩灯,没注意到大门边上挂着的极大的一幅画报。画报上写着“白玫瑰”三字,正是近来新登场的台柱子,上头印着的女郎也是年轻靓丽,只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似曾相识。
在她思索的片刻里,贺成殷自然察觉到她停了脚步,挨过来问道:“怎么了?”视线也随着她看向那副画报。
严景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啊,是那一天来看方瑜的姑娘!
她的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也不知那位姑娘,是真心喜爱这一份职业,还是迫于生活的无奈不得已才当了歌女呢?想起那一日她眼里的一抹倔强,总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不免又感叹起家庭所带来的不幸来。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境遇,又怎样说得清楚呢?也只能将这一份感叹暗暗藏在心里。
严景园收了收心神,道:“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这位白玫瑰小姐真好看,歌也唱得好。”贺成殷对什么白玫瑰粉玫瑰很没有所谓,伸手抚了抚她垂在脑后的卷发,笑道:“好了,送你回家了。”
没想到回去的电车比起来时拥挤得多。贺成殷一路都将她圈在怀里,免得被别人挤到,严景园倒是略显低落,只是松松地环着他的腰沉默着。直到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议题。
贺成殷低头看着怀里人的小脑袋,突然道:“我想买辆车,你觉得如何呢?”
严景园听了,思绪便被他牵着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车呢?”
贺成殷道:“之前是初初来沪上,以工作为优先,其余万事都还没有打理好。如今既然决定在沪上安顿,自然一件一件都要着手办理了。”又说,“买房产不是小事,还是要谨慎观望,先买一辆车倒是很有必要。一来我总是学校工程院几头跑,有一辆车的话更加便利。二来,往后同你约会,总不至于在电车里受挤。”
这样的打算很有道理,譬如她们家的那一辆车,也是严先生上下班时开得更多些。况且贺成殷主要在工程院做项目,薪水丰厚,也绝对不缺买车的钱。
严景园见他实则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与决定,自然也很赞成,道:“这样很好。”
贺成殷便单手托着她的后颈,将她对着他胸口的脸颊抬起一点,道:“那么,下一个周末陪我一道去看车,好不好呢?”
严景园笑着蹭着他宽大的手掌,点了点头。
只是到了星期四的绘画课,在美专再次见到方瑜,严景园又忍不住得想起大上海的那位白玫瑰来。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方瑜说,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下课了,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地走出画室,只剩方瑜和她两个人还留在画室里。两个人都是磨磨蹭蹭的,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
终于,还是方瑜先开了口,话语中带着一点踟躇:“嗯......景园,我与那位先生......”
严景园意识到是上一回她们说起过的很时髦的向方瑜示好的先生,倒勾起了她一些兴趣,问道:“哦,你们怎样了呢?”
方瑜这才带一点坚定地说道:“我拒绝他了。”
严景园有些诧异:“为什么?是他的品性并不好吗?”
方瑜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你还记得之前我帮忙募捐的我那位好朋友吗?原来那位先生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将画板抱在怀里,下巴抵在画板上,幽幽地接着道,“我那位朋友家里的情况,很有些复杂特殊,这我知道。可是,再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父亲毒打,生活难以为继,都可以袖手旁观毫不作为的,我恐怕,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托付。唉,我也实在是看不起这样没有是非主见的男子。”
严景园尚来不及对这样的巧合表示惊异,只听她提到了上次那位募捐的姑娘,心里头便是一跳,试探着问道:“你那位朋友现在如何了呢?找到工作了吗?”
方瑜倒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帮过她很多忙,我很愿意告诉你,只是请你不要有偏见呢。她现在一家舞厅唱歌,这也是瞒着她家里人的。”
严景园见方瑜竟是一位知情人,悬着的心顿时也就放下了,感叹道:“说到底是为生活所迫,挣一分钱受一份累,我并不会为此存有偏见。只是舞厅终归鱼龙混杂,身为女子,还是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位。”
方瑜便很欣慰似的笑起来,道:“依萍这个人呀,主意很大,又倔强不过。吃软不吃硬,所以总和她爸爸硬碰硬,碰得头破血流的。我真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像你这样软和的人,又是这样为她考虑地规劝,她没有不听的。”
说罢,真的默默计算起日子来。片刻后,抬起头来惊喜道:“这个周末!这个周末,我们一道见个面,你看好不好?你瞧,我从前就答应要介绍你们认识的,竟拖到现在都没有办。”
严景园本就对那位小鹿一样的姑娘极富好感,又很同情她的家庭与境遇,此刻得知可以见面,自然千好万好,当即敲定了星期六作为约见的时间。
她此刻满心激动地答应下这个约会,于是就不得不推掉另一个,事后回过头来想,倒像是一个引发问题的最初始的□□。只是身处当时,那是浑然不察觉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淼淼_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