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大家都松了口气,夜晚仍有警备,可宴会比此前多了起来。有好酒的贵族经常通宵达旦,笙歌不绝。还有妩媚多情的畏兀儿姑娘,热辣的舞姿让寒夜都暖和不少。
我提起毛笔,侧耳凝神,不远处的毡帐里,仍能听到歌声祝酒声。晚宴还未散,我借口疲惫,先回到帐子里歇息。曲律的斤仍在席上。
给那木罕的书信不长,很快写好了。想到很快能见到他,我便不多费笔墨,尽快赶往别失八里就是了。
可八剌那里呢?就算他不赴宴,此战结束,察合台汗国与汗廷的关系,也需重新捋顺,早晚要与他交涉。不如再试探他一下。
我以自己的名义,重新写好一份请柬,递与阿兰:“明日把这个交给驿使,叫他送往八剌汗处。”
阿兰小心地收起来,回过身,见我在灯下出神的样子,便笑问:“公主,奴婢要不要叫来驸马陪您?”
我瞪了她一眼,斥道:“他还在酒宴上,扰他作甚?你再多嘴多舌,明日我就把你送到迭林的帐子里!”
哪知这招对她并不管用,这姑娘的脸皮厚实了许多,嘻嘻一笑:“那也得等公主与驸马琴瑟和谐,奴婢才放心嫁过去。你这边小王子还没生出来,待怀了孩子,谁来照顾您呢?谁有奴婢伺候得尽心呢?”
我没说话,抄起案上的笔,向她掷了过去。
毛笔只擦了个边,墨汁倒溅湿了她的袍子,她依旧贫嘴不止,跳起来,捧着袍子,故作委屈道:“这年头忠仆没法子做了!奴婢为主人尽心,反遭责打,哪有这般没道理的事!奴婢要找亦都护评评理!”说罢,还真提起袍子,要往外走的样子。
“走罢走罢!”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可经她一闹,心绪再无法平静下来,一本书也看不下去。阿兰虽是半开玩笑,可劝诫的本意我却明白。成亲四月有余了,还有名无实,若回到别失八里,曲律的斤的母亲问起来……
念及此,我羞愧地捂住了脸,脖子都烫烫的:阿兰说的没错,我不是决定忘掉过去吗?
抬眼撇撇阿兰,她正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奴婢明白公主的心思了。公主不必内疚,这也没有对不起安童那颜。你现在是亦都护的妻子。”
“出去!”我忍无可忍,冲口骂道。
她抿嘴一笑,慢蹭蹭地转过身,幽幽地掀开了帐帘,又回头看我。刚要出去,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活该!”我笑骂着,心里十分解气。
“小心点儿。”曲律的斤把她扶好,忍不住轻声责了一句。阿兰忙向他赔礼,他也不在意,只是往我这里走来。
“酒宴散了?”我问。
“嗯,男人们大多醉过去了,我叫仆役把他们扶回了帐子。”
我点点头,道:“驸马想必也喝了不少,早些休息罢,明日还要上路。”
曲律的斤闻言,眼中喜色淡了几分,摇了摇头:“我并未喝多,想着还有消息要告诉公主,便少饮了几杯,提前过来了。”
“什么消息?”我眼睛一亮,“八剌回信了?”
“没有,”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又道,“是弟弟送来的书信。”
说话间,阿兰已端上了奶茶。
“火赤哈儿的斤的信?他说了什么?”我有些好奇。
提到弟弟,曲律的斤的神情又柔和许多,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弟弟说,北平王已到了别失八里,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待我们到了哈剌火州,自会有人接待,服侍公主一路回国都。几月来国都也平安无事,弟弟叫我们放心。”
“嗯,”我点头微笑,“有劳他了,待回去,你这个哥哥定要好好犒赏一下……我可以看看那封信吗?”
“当然,”曲律的斤有些意外,还是很高兴地把信递给我。
展开羊皮纸,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蒙古字虽由畏兀儿文字拼写而成,但词句仍有差异。好在畏兀儿语与蒙语同属阿尔泰语系,学来不算费力。出嫁前我曾跟着畏兀儿学者昔班学了一阵,现今虽说不好,简单的日常交流还是会了。
“不如你来教我说畏兀儿话。”我在脑海里拼写了半天,才用这陌生的语言结结巴巴的开口,奈何说出来,才发现语法错了,当下羞得满脸通红。
曲律的斤不禁愣住,惊讶之余,竟有些感动,他盯着我的脸,声音微微发颤:“不必麻烦公主学这些,我可以说蒙语……”
我眨眨眼,笑道:“可我总要在这里生活呀。若是学会了畏兀儿话,会更受人尊重吧?”
“好!好!我当然愿意教你!”曲律的斤情绪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他的真诚让我心生感动,笑了笑,轻声道:“驸马先教我读这封信罢。”
他点点头,坐近了些,把羊皮纸摊在桌上。阿兰见机地把我扔掉的毛笔捡回来,悄悄地放在案上,便退至角落里,开始收拾毡榻被褥,准备洗漱的热水。
曲律的斤握起毛笔,一边教我发音,一边随手在纸上写着。他的字秀美整洁,比那木罕的入眼多了。
“我要学写自己的名字。”我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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