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八剌竟都忍下来了,也不知他心底是何打算。我一路风尘,身心俱疲,刚到这夏营地,就病了一场。心中烦闷,身体便难见好转。八剌特地为我建了一个斡尔朵,把我的嫁妆都划到我的位下,又增派了服侍的奴婢,并派回回医者为我治病。那海哈屯知我生病,也亲自探视,似乎丝毫不介意“五哈屯”这个敏感的身份。我对八剌再多不满,也在二人的悉心照顾下慢慢消解了。而且因为染病,也免于出席各种酒宴,不至于让我太过难堪。如今,只是慢慢熬着,只盼捏古速儿能尽早离开。
……
休养了半月有余,我的身体基本痊愈,心情却好不起来。这意味着我不能再整日窝在帐子里,逃不过要和八剌的妻子儿子打照面了。
八剌本有四个妻子。依照蒙古男人的习惯,丈夫会在每个妻子的毡帐里轮流过夜,第二日早上便在留宿的毡帐里用膳,其他妻子也会被召集过来一起吃饭。今天一早,那海哈屯依旧派人问候我的病情,见我已无恙,不多时又遣人邀我去她帐中一同用膳。我便知八剌昨晚在大哈屯的斡尔朵里过夜了。
阿兰见我不情不愿地穿衣梳妆,忍不住劝道:“公主,不愿意去就推掉算了,您身子本也不大方便呢,再养几日又何妨?奴婢我帮你传话去!”
我摆摆手,拦住了她:“算了,早晚都要和她们打交道,逃不过的。一味躲着,别人倒说我多事了。我和八剌又没什么,我也不怕别人说道。”弯腰穿上靴子,又开始打理衣襟,还特意吩咐阿兰把妆容化淡些。
阿兰把我把头饰颈饰一样样戴好,依旧不放心地说:“那个大王子,似乎对您很有敌意呢!”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不光是他,对我不满的人怕是多着呢。我现在是个累赘,怎能讨人喜欢?但也因为是个累赘,对人没有威胁,别人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回身拍拍阿兰的手,安慰道,“好姑娘,你放宽心。咱们只做自己的,低调行事,不惹事生非,便不会有事。至于八剌那些妻子嘛……我和八剌又不是真的,她们犯不着同我过不去。”
“您和八剌汗不是真的,别人又怎会知道啊!”
“……”
阿兰心直口快,我却被她生生噎住,无从反驳。她说的是,别人又怎会知道呢?何况八剌在众人面前那么高调……
这么想着,心里又烦躁起来,不耐烦地催道:“好了,利索点!迟了的话真该惹出口舌了!”
……
到达那海哈屯的斡尔朵时,八剌和他的四个妻子、四个儿子都已在帐中坐定。大斡尔朵宽敞明亮,八剌一家齐聚,又有诸多奴婢服侍,却也不嫌拥挤。我一进来,八剌和一个贵妇便起身上前迎接。那贵妇自然是那海哈屯,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面容光洁白皙,眉眼端方,虽说不上特别貌美,却也雍容娴雅,贵气盈然。
正妻如此行事,八剌的三个别妻自然也不敢怠慢,儿子们也纷纷上前见礼。他们待我周到客气,我心里先过意不去了。
“察苏来迟了些,还望八剌汗和大哈屯见谅。”我微笑着致歉,那海哈屯笑着摇头,热情地把我让到了她身边的座位上,位序排在二哈屯之上。
几番推让,我才落座。八剌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打量我许久,才问:“身体大好了吧?奴婢们伺候的可还尽心?”
我和他目光一碰,心里竟有几分不自在,想着他几个妻子都在面前,自然不能失态,便微微颔首,客气回道:“八剌汗关怀备至,奴婢们也尽心侍奉,诸事妥当,我身体已无大碍。”
八剌爽声一笑,没说什么,举杯饮了一口酒,兴致十足。那海哈屯闻言,笑眯眯的,眼睛像漾着水波一般温柔:“那便好了。公主生病的这段日子,汗王寝食难安呢。”
她说得极其自然,可那三个别妻听了,却有些不自在,沉默地在一旁听着,也不好插话。大王子别帖木儿对我的态度虽不像初次见面那般恶劣,但依旧冷淡;二王子笃哇一直温和友善,礼数周全;三王子八思麻和四王子兀剌歹还是十岁上下的毛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此时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咬耳朵,并不理会大人们的言谈。
那海哈屯帮八剌说好话卖功劳,我自然要有所回应,便道:“先前我困于海都营地,是八剌汗救我脱身;此番寄居此地,身染疾病,又蒙八剌汗和几位哈屯悉心照顾。这番情意,我无以为报,勉强凑足了一些礼物,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说着,向身后阿兰使了个眼色,她便把我事先准备好的漆盒捧上来。送给那海哈屯的是全套首饰头面,其他小哈屯的礼便稍减一些,无非是钗环手镯之类。好在这都是从我嫁妆中精选的,宝石珠玉的用料都是上乘,不怕拿不出手。
那海哈屯笑着谢过,交由奴婢收下了,三个别妻见我示好,态度也愈发自然,看着我的目光亲切了些。礼送出去,我心里多少有了底气,又道:“这些便携的首饰物件,我随身带了来。还有为各位哈屯准备的丝绸锻匹茶叶,稍后会遣人奉送;给几位王子的礼也备下了,骏马宝刀、香料美酒,只望你们瞧得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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