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_璨钰【完结】(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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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易不愧是在皇帝身边仕历多年之人,拿捏人心之准,让人又畏又恨。在他面前,我并无更多质疑的理由,只得低声告诫:“张大人,矫诏可是死罪!你想清楚了!?”

  他闻言,不禁放声大笑,惊得一树寒鸦簌簌而起,尖叫着冲上天际,更显这古寺阴森可怖。

  张易笑罢,才道:“我已决心刺杀朝中宰辅,矫诏又算得什么?事已至此,公主怎么畏手畏脚起来?臣与您谋划此事,性命早都交给您了。您若是出首,臣便是死路一条。如此还不能得您信任,当真让臣寒心!”

  张易摇头直叹,一脸的惋惜模样,他意在激我,我如何不懂,只是冷笑道:“我欺瞒君父,与朝臣谋划此事。张大人若是出首,我同样死罪一条。说到底,您也信不过我罢!”

  我冷目望他半晌,那厢的笑意终于渐渐收敛,而后对我郑重一揖,肃然道:“公主既已剖心置腹,臣必不相负。公主但有吩咐,臣定当倾力而为。”

  “很好。”我负手望他,冷冷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刺死阿合马;此事,也必须止于阿合马。若是引发暴.乱,闹得京城失稳——张大人,你便是万死,也莫能赎罪!”

  他眼神一颤,里面有一瞬的失神,随即稳住,笃定回道:“公主放心,臣自有分寸。”

  我点点头,又抬眸望向空冷的天幕。虽是晴暖的春日,天光仍黯淡不明。在那昏晦幽暗的云层之后,是否也隐藏着一场未知的风暴呢?

  第215章 猜度

  依照张易的谋划,五月下旬,我便启程北上,可车驾才走到居庸关,一个消息就让百无一漏的计划化为泡影。

  皇后病重。

  闻说此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筹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阿合马。我星夜驰返,撑了两日两夜,才赶到察必病榻前。待皇帝和太子闻讯匆匆南下时,甚至不及见皇后最后一面。

  今年的秋季似乎来得格外早,才入八月,潇潇寒意就往骨子里钻。秋风作势,肆意袭来,真金的庐帐宛如枯叶一般脆弱不堪。

  为给察必守灵,他整整三天滴水不进。嘴唇干燥破裂,眼下积着郁青,双目失焦,整个人浑浑噩噩,俨然失了魂魄。

  待皇帝看到太子这般模样,不由怒道:“你不吃不喝,糟蹋身子,便能换回你额吉吗!?”

  被皇帝一吼,真金才无力地动了动眼皮,望见父亲一双怒目时,又抑制不住地大放悲声:“儿岂不知哀毁无益?阿爸、阿爸……儿只是不能自已……”

  他涕泪横流,悲伤到极处,哭得几欲窒息,皇帝许久未听太子这般称呼自己,一时动容,颤抖着伸出手,慢慢将他的头揽入怀中:“真金、真金……好了、好了,让你额吉走得安稳些。她这半辈子,心里还不够苦么?”

  老皇帝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真金的肩膀,抬头扫视着空寂阴郁的大殿,目光空洞而苍老。他真的是老了,老得似乎已经没有哀伤的力气,一双眼睛怔怔不转时,更显得阴晦无神。

  我是陪着察必走过最后一程,过了哀极痛极的时候,满心只是麻木和疲倦。

  忽必烈哀痛之余尚能自制,还有心力关切我:“这两个月朕不在身边,有劳你了,你且去歇息,这里有朕。”

  我缓缓摇头,声音喑哑低沉:“儿臣只恨不能完成母亲心愿,直到最后,她还念着‘那木罕’……”

  皇帝闻言,哼哼一笑,百无聊赖地摇摇头:“那木罕、那木罕,这个浑小子何德何能?多年不归,却让他母亲这般惦念!察必,那个时候,你想的竟不是朕!?”

  他似自言自语一般,忽而凝然不动,神思游离,仍喃喃道:“你想的竟不是朕?”

  皇帝一边絮絮念着,一边松开真金,挪开身体,挨着殿内梁柱坐下,他眼神飘忽,犹在出神,不自觉地将拳头递到嘴边,牙齿咬着手背,而后就忍不住闷闷抽泣起来。

  “可是朕想着你啊!”

  皇帝猛地吸了口气,泪水毫无征兆地抖落下来,他极力忍着,眉目都攒作一团,眼泪却只是珠子般的往下掉:

  “你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这么走了……朕待你不薄,你却撇下朕,就这么走了……朕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不寂寞么?”

  老皇帝用衣袖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反而更把泪水糊了满脸,眉毛、胡子混着泪水缠在一起,好不狼狈。他嘴上絮絮叨叨,忿忿用拳捶地,脸皱成一团,哭得像个赌气的孩子。

  真金早已哭得脱力,见父亲这般,也只能呆呆望着,无力安慰;皇帝仍是喃喃不休,精神已恍惚起来。我默然望了两人多时,也知眼下这样不是办法,遂叫来怯薛歹,将父子二人扶出去。

  有中书省臣主持,皇帝无需费心,丧礼一事也一应安排妥当。真金较之父亲毕竟年轻,哀痛过后,还是要听闻朝政。皇帝经此一事,却彻底消沉下来,一应朝事甩给太子,自己只闷在深宫里,对着皇后生前的画像,一坐就是半晌。

  后宫余下三位哈屯,谁也劝不得皇帝。皇帝不见任何妃嫔,无论起卧,都是一人。真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样下去,忽必烈迟早会积郁成疾,便同我商议,待过些时日,从弘吉剌部寻个察必的近亲女眷,进宫陪伴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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